秦菜無所事事,又去到九樓。下層,呂涼薄還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看書,他似乎一直在那裏,不曾片刻移動。
秦菜甫一走近,他就站起身來:“先知。”
秦菜略略點頭,隨即想起點頭他也看不見,又開口道:“嗯。”
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這個呂涼薄,好在他看不見,無形中減去了許多壓力。她在呂涼薄身邊坐下來,翻翻他的書。
這呂裂石對自己兒子還是比較用心,他的書全部是找專人刻的盲文。以方便他用手“閱讀”。
秦菜隨手拿起一本書,發現是《相理衡真》,不由笑了:“為什麼看這個,你要算命嗎?”
她的聲音讓呂涼薄放鬆下來:“我是個瞎子,算命也算是一門手藝。”
秦菜被逗樂了:“呂叔難道還養不活一個兒子嗎?”
聽她提到呂裂石,呂涼薄語聲微冷:“他是他,我是我。”
秦菜點頭:“還是個挺有自尊心的瞎子嘛。”
呂涼薄竟然笑了一下,他笑的時候臉上有兩個酒窩,如果不戴墨鏡,肯定是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先知今日很閑。”
秦菜伸了伸懶腰,許是呂涼薄看不見的關係,她覺得在他身邊特別輕鬆:“我每天都很閑。自從來到這裏就連襪子都沒有洗過一雙。那個大媽也不知道是誰,天天都幫我把牙膏擠好,恨不得把臉也幫我洗了。”
呂涼薄終於笑出聲來:“這樣無憂無慮,也很好吧?”
秦菜伸了伸懶腰:“也許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點恐慌。”
呂涼薄點頭,這話再沒有誰能比他更感同身受:“你可以多看點書,時間久了,恐慌也就沒有了。”
秦菜深覺有理:“我房裏好像也有個大書架,晚上回去看看有些什麼東西。”
“嗯。”瞎子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繼續低頭摸書。
秦菜又坐了一會兒,她也說不上對呂涼薄是個什麼感覺。但見到他總是不由自主想到那個夢。女兒總是愛俏的,呂涼薄雖然瞎了,但好歹總比樓上那個玉雕好吧?
至少他是活的!
可是現在,她名義上真的是那座玉雕的妻子。她歎了口氣,多思多愁苦,不如多看點書。
她下樓回房,結果尷尬了——半天打不開門。她不好意思問人,隻得去問九樓的瞎子:“呃……那個門,怎麼開?”
呂涼薄麵色如常,徑自起身,拿好他的探路棍。秦菜本著“尊重殘疾人”的思想,伸手扶著他,有台階自己走在前麵。呂涼薄能憑她的身高感覺台階的高低。
不過這裏他熟,一路行來倒也沒遇上麻煩。秦菜還得意:“怎麼樣,我這個領路人不錯吧?”
到底都是半大孩子,他也笑了:“嗯,小艾也是這樣領路的。”
站在秦菜房間門口,呂涼薄摸索了一陣,終於打開了旁邊黑色的蓋子:“這是指紋鎖,用左手食指按在這裏就行了。”
秦菜將信將疑,伸手過去一按,門果然應聲而開。她驚奇不已:“真先進!”
呂涼薄轉身要走,秦菜又攥住他:“等等,裏麵怎麼開呢?還有哇,我浴室的花灑不出熱水。”
這麼糗的事,她在呂涼薄麵前說出來卻十分自然,呂涼薄竟然也完全沒有嘲笑的意思。他隻是有點為難:“我對你房間不熟……”
秦菜忙扶著他進門,將他的手放到鎖上:“這裏這裏。”
呂涼薄又摸索了一陣,她的門是三重密碼鎖,裏麵開也複雜一些。他慢慢演示給她看。
秦菜也不笨,兩遍就明白了。然後又扶著瞎子去浴室。
這是太陽能熱水器,用電為輔卻整天保溫的。他先教她設定溫度,再設置花灑的出水溫度,最後教她調冷熱水。
演示了幾遍,秦菜覺得自己會了——她伸手擰開花灑,水兜頭而下,將呂涼薄淋成了落湯雞。
呂涼薄默默地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水跡——熱水。
秦菜臉上發燒,好在呂涼薄看不見,她就自動釋然了:“咳咳,本先知能用上熱水,你功不可沒。這第一次出的熱水就賞賜給你享用吧。”
“……”呂涼薄沉默半晌,“謝先知賞。”
話落,他便準備走出這個地方。但浴室內地板磚本就滑,現在又全是水,他視物不便,冷不防腳下一滑,摔倒在地。
秦菜受寵若驚:“愛卿請起,實在不必行此大禮……”
呂涼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