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1)

一位寫詩的朋友告訴我,詩是不能說的。他還說,那些有關詩歌的評論,其實都與詩歌沒關係,那些詩評家都不懂詩。

這話讓我鬆了口氣。多年來,我一直在為自己不懂詩,不能對朋友的詩說點什麼而感到緊張。我自己也從未嚐試過詩歌創作。但我的確是喜歡詩歌的,喜歡閱讀。我覺得讀詩的感覺跟讀小說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所以我想,寫詩跟寫小說的狀態也應該不一樣吧?

梅薩的這些詩我是一首一首慢慢閱讀的,讀的時候就沒想說什麼,所以我讀得很放鬆,完全跟著她的語言、語調和節奏走,沒有抗拒,這種狀態有點像轉山。但是,當我試圖在這篇序文中說點什麼的時候,我又緊張了。

我努力回想閱讀的過程中我都有些什麼體會,可想來想去,發覺那些體會都構不成一種“詩評”。因為如上所述,這種閱讀過程更像是在經曆一次轉山,一路上會看到很多風景,心情也隨著這些風景的變化而變化,時而灼熱,時而寒冷,時而敞亮,時而晦暗。我說的風景,其實就是詩歌的語言,即那些詞語和意象。它們與我寫小說時麵對的語言完全不同。不是敘述性的(盡管其中有敘述),也不是現實性的(盡管其中也有現實)。它們更像是音樂和繪畫。當我們沉浸在音樂之中,任何話語都是多餘的。同樣,當我們被一幅畫所吸引,說出任何一個被吸引的理由都是牽強的。

不評判,隻閱讀。就像前麵說的,我跟著這些詩句行走,漫遊,感覺很過癮。這個時候,我自然而然地處於一種忘我的境界,自願被她的語言所牽引,所控製,所迷惑,所陶醉,而不做任何理性或理論的抗拒(何況我並沒有多少關於詩歌的理論)。我甚至也不能在掩卷之時,像那些“詩評”通常所做的那樣,摘引出其中一些句子,以印證詩評者的某種“觀點”。因為,所有我閱讀到的詩句,都與它所在的那首詩水乳相融,一旦分離出來,便將黯然失色,索然無味。有誰見過脫離了夜空的星星嗎?

讀詩是一種私密的經驗。所以,我不知道我這種讀詩的經驗能否與詩人交流,以及能否與那些同樣讀到這些詩的朋友交流?既然是私密的,我想所有讀詩的經驗都是不一樣的,哪怕是麵對同一個詩人,同一首詩歌。但或許正是這不一樣,拓寬了一個詩人、一首詩歌被閱讀的範圍。

色波

二○一五年十月三十日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