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3)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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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速公路,魯培明在車載導航儀的精準引導下,提前半小時到達西域風情大飯店,順利找到叢德成預訂的庫爾勒廳。

說是大飯店,其實沒那麼大,樓兩層高,一樓散座,二樓包間。

庫爾勒廳也僅僅就是個房間名,魯培明環顧下來,似乎找不到庫爾勒的影子。包間正麵牆壁上,一幅展示西部風情的水墨國畫,張幅巨大,靠近了怕是一眼都裝不進來。畫麵色韻和筆力,怎麼看怎麼欠火候,整體構圖上也有毛病,要命的敗筆處就在於氣勢丟魂,此畫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魯培明吸了一下鼻子,濃重的腥躁味就湧進到了體內。他齲著牙花子想,叢德成啥意思,幹嗎非要選擇這裏?又不是讓他掏自己的腰包請客。

魯培明倒也不是想擺多大的排場,他隻是覺得在這種地方請叢德成,撐不住麵子,有點兒寒酸,今晚不說去金碧輝煌的參鮑翅海鮮館揮霍吧,好歹也得去一個環境幽雅的地方意思意思,差啥也不差一頓像樣的酒席嘛!

魯培明有心換地方,可又一想不能盲目,萬一叢德成真是得意這一口,且又不把自己當外人,那人家選這裏,似乎也沒啥不對的,自己不明不白瞎折騰,當中橫插一腿,豈不是弄巧成拙,砸了鍋不說,到頭來還賣不到一塊廢鐵,幹撈一個二百五的榮譽稱號。

算了,等會兒姓叢的來了再說吧,現在要緊的是去撒泡尿,鬆快鬆快。

解手回來,魯培明問服務員都有什麼茶,服務員說這裏隻有磚茶,魯培明一聽這是沒選擇了,就要了一壺磚茶。

魯培明掏出手機,給白石光發了一條平安到達的信息。

魯培明安靜下來,一邊喝茶,一邊想著心事,不知不覺就把一壺磚茶喝光了,喊服務員續水時,叢德成笑嗬嗬地進來了,魯培明的屁股立馬離開椅子,趕上前與叢德成握手。

叢德成說,不好意思,魯經理,讓你久等了。

魯培明道,沒沒,叢廳長,我也是剛到。

叢德成望著茶壺說,剛到這兒,就幹掉了一壺磚茶,魯經理不會是打沙漠裏來的吧?

魯培明笑著,雙手合十,揖讓叢德成上座。

叢德成說,好好好,我坐這裏,今天我請魯大經理。

魯培明一聽這話,立刻用見領導矮三分的口氣說,叢廳長,您看您看,您這不是鼓勵我走下坡路嗎?讓您請客,我這下坡路可就走不到頭了,這哪能行呢?我哪能不求上進呢,叢廳長?今天都是我的事兒。

叢德成一揮手說,算了吧,魯經理,等哪天去天上人間,你再做東吧,這裏還是我來吧。

魯培明一聽叢德成的舌頭這是在卷事兒,就沒死乞白賴地爭執,原來人家今天玩的是放長線釣大魚,花小錢開大心。

不過魯培明一想這樣也好,花錢是早晚的事兒,錢花不出去,事兒哪能有戲,所以說早點兒把該花的錢花出去,事情就有可能早出眉目,人家要是跟你吃窩頭鹹菜,之後去洗八塊錢的澡堂子,那你就什麼都不要想了,扭身回家哄孩子玩去吧。

魯培明搓著手說,好好,叢廳長,這裏我就不與您爭了,等會兒這裏完事兒了,我請您去天上人間坐坐。

叢德成擺著手說,打住吧,魯經理。沒聽人說嗎,去天上人間,必下人間地獄,那鬼地方還是免了吧,那不是你我該去的地方,魯經理,大不了酒後,咱們再去喝喝茶,泡泡腳。

魯培明對這些京官嘴上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哪能沒有感覺,這些人說往東你就往東扭脖子,那你嫩了,不拿東南西北當方位了,這些人說往東的時候,其實是在聲東擊西逗你玩,想了解真啼,那你得好好觀察這些人說往東的時候,這些人的眼神是朝南,衝北,還是膘西。

魯培明自覺心領神會,但嘴上大大咧咧說,先喝酒,後瀟灑,天上人間算個啥?人間地獄又咋的?您說是吧,叢廳長?

叢德成岔開這個話題問,自己開的車?

魯培明一拍腦門說,糟糕,在北京我可是不敢酒駕呀,叢廳長。摟進去,還得讓您受累往外撈我。

叢德成笑道,放心喝吧,魯經理。我們辦公廳別的不方便,隨時招呼幾個司機還是沒問題的。我都安排好了,到時我的司機會拉一個專業司機過來開你的車。

魯培明樂著說,好啊,叢廳長,原來你早就打了埋伏,這麼著我就可以陪您好好喝幾杯了,叢廳長。

叢德成瞧著興奮的魯培明說,另外,你住的地方,我也安排好了,咱們部公寓大廈的部級套。說完打開手包,拿出一張房卡,抬手遞給魯培明。

魯培明沒敢伸手,瞪著房卡,眼神有些發緊。

雖說過去魯培明沒住過部公寓大廈裏的部級套,但他聽人講部級套裏的豪華程度,不亞於外麵五星級大酒店裏的總統套。

魯培明不能不感到震驚,他沒想到叢德成會拿這樣的規格招待自己,過去他可是從來不拿自己這個京外的副局級當官看,就更別說細心伺候你了,那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可今天他這是怎麼了?吃錯了藥,心情好,還是有什麼貓膩要玩兒?

叢德成見魯培明的眼神還在恍惚,就看了一眼手裏的房卡,口氣故意拿不準地說,怎麼,我拿錯房卡了?DV666,沒有呀,魯經理,這張卡,就是部級套的房卡呀!

魯培明哪受得了他這麼一本正經地惡搞,一把搶過房卡,欣賞著說,行了,叢廳長。您就饒了我這個鄉下來的大老粗吧。部級套呀,開了這次洋葷,回東北萬一不會活了,你們部領導可得負責,哪怕把我弄過來看公寓大廈的大門呢!

叢德成眨著眼,話趕話道,看大門是個省心省力的好差事,估計輪不到你。你魯經理得去其他地方高就。

臉上嘻嘻哈哈,但心裏一直保持警惕的魯培明此時就更加警惕了,生怕漏過叢德成的什麼暗示或指點。現在他提到了其他地方,其他地方的意思還不好解讀嗎?無非就是說東北安裝公司的根,已經被部裏挖出來了,而且移到哪裏去重栽,好像也有了定論。

憑感覺,魯培明認為自己的落腳地不會是東升,而是山東或是江蘇。這從今天的高規格下榻上可見一斑,北京官員安撫民心的意味出來了。

酒菜還沒上桌,開場鑼疑似還沒敲響,就什麼都破滅了,魯培明心裏荒涼,欲哭無淚。

叢德成看出了魯培明的情緒波動,但沒有猜測到他內心裏已經對東升絕望了。

叢德成說,都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有時自己栽樹也是為了自己乘涼,我說魯經理。

還在失望中的魯培明一聽這話,眼睛裏就又走動了活氣,盯著叢德成的臉不鬆目光。

叢德成覺得別扭,叫了一聲魯經理。

魯培明愣嗬嗬地道,叢廳長。

叢德成說,魯經理,我的意思是現在幾股勢力爭得還是難解難分,你的公司最終落到哪裏’,仍然還是個謎。

魯培明腦子裏哢嚓一響,醒過來了,原來是虛驚一場,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呢。

魯培明噓聲道,叢廳長,我這次來見您,就是想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去東升?還請叢廳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