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 / 3)

沈助理一指皮吉印道,其實我們董事長才是玩鑽石的行家,讓我們董事長跟你講講吧,叢廳長。

叢德成的目光,就轉到了皮吉印臉上。

皮吉印道,不好意思,叢廳長,那我就賣弄幾句。除無色透明外,鑽石還有多種顏色,品質達到首飾級的有色鑽石,通常被稱為彩色鑽石,彩色鑽石的顏色,大致可分為黃色、綠色、藍色、褐色、粉紅色、橙色、紅色、黑色、紫色、駝色、果青色等。彩色鑽石不比黃金,數量稀少,因此價值也很高,特別是那些色調鮮潤、飽和度較高的彩色鑽石,更是價值連城,一枚難求。曆史上最負盛名的希望、德累斯頓等名鑽,都是罕見的色調鮮潤、高飽和度的鑽石。

叢德成站起來說,皮董,這麼一聽,感覺您身上穿的還真就不是一件襯衫了,您穿的是文化,是藝術,皮董。來來,皮董,恕我眼拙,我敬您一杯。

皮吉印也站了起來,謙虛幾句就跟叢德成碰了杯子,搞得酒桌上的氣氛有些活躍了。

皮吉印坐下說,叢廳長,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我這次進京,意圖確實是在你們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這件事上。我做房地產時間雖說不長,但投人不少,目前在上海的兩個樓盤即將開售,南京樓盤的銷售業績我不想自誇,但確實可喜。叢廳長,說來說去,我想說明的是我們集團有開發實力,能保證開發質量,與江蘇局也有多年的合作基礎,到時我們可以提供一塊整裝地來滿足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需求。我帶來了一些相關資料,可供叢廳長在完成調研報告過程中參考參考,稍後我把資料給叢廳長。

又是報告,此時叢德成對自己手中未完成的那份調研報告,真有種探不到底的恐慌感了。

部長助理說,話既然說開了,那我也直說了吧,叢廳長。皮董找我給方便,我說這事兒現官不如現管,何去何從,其他意見分歧者都在等著看叢廳長的報告怎麼出了。

皮吉印接過話說,叢廳長,據我所知,你們新部長剛到位時間不長,對部裏的一些情況還不是很了解,尤其是像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這種大事情,他需要一個得力的人,組織一個得力的團隊去搞先期調研,這樣才好為他日後正確拍板提供支持。我們經商也是這樣,有些項目,在上手前也要先搞大量的市場開發調研工作,俗話說心中有數,大腦不糊塗嘛。

叢德成感覺自己被忽悠得迷迷糊糊,仿佛自己手中真的握有當家做主的權力,一句話就能敲定一件事,一個眼神就可以推開一堆麻煩。他本能地膘了部長助理一眼,部長助理衝他輕輕點了一下頭,他不明白部長助理這時點頭是什麼意思。

叢廳長,不好意思,我敬您一杯。說著話,皮吉印的女秘書就過來了。

女秘書坐那兒半天不發一言,叢德成幾乎把她忘一記了,即便先前看她時,也沒有與她說說笑笑、吃吃喝喝的欲望。

叢德成站起來,這時女秘書的酒杯已經舉到了他胸前。

謝謝。叢德成說,碰杯。

突然,女秘書的腳下不知出了什麼問題,身子一歪斜,杯中深橘色藥酒就揚了出來,潑了叢德成一身,他的白襯衫花了。

哎呀,叢廳長。看我,對不起對不起。女秘書慌忙去抽麵巾紙。

叢德成接過一把亂糟糟的麵巾紙,蘸著胸前的酒漬,很君子風度地說,沒事兒沒事兒,你坐你坐。

江蘇局長說,哎呀,還說一會兒請兩位領導去K歌呢……

皮吉印道,好說好說,換一件幹淨的,不耽誤K歌。說完扭臉對沈助理說,去給叢廳長取件襯衫來換上。

不多時,沈助理也不知從哪裏取來了襯衫,包裝盒看著很普通。

部長助理說,叢廳長,去去,趕緊去衛生間換上。

叢德成不好推辭,拿起盒子就去了衛生間。

這邊女秘書還在自責,部長助理安慰道,意外意外,叢廳長不會在意的。

叢德成進了衛生間,打開盒子一看,頓時驚呆了,如果換上這件襯衫出去,剛才沈助理介紹皮董事長身上襯衫的那些話,就可以一字不減地照搬到自己身上。

叢德成把盒子放到洗手池邊上,深喘了幾口氣,用右手中指肚輕輕觸摸那枚閃亮的菱形鑽石扣,心裏騰騰地躥跳。他用雙手取出襯衫,抖開,數著上麵的鑽石扣,一、二、三、四,胸前四枚,兩個袖口處各一枚,一共六枚。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襯衣,他覺得哪兒不對勁兒,就放下了鑽石扣襯衫,把自己身上掖在腰帶下的襯衣拽出來,從下往上摸扣子,摸到了六個,若是再加上袖口上的兩個,就應該是八個。

叢德成再次拎起鑽石扣襯衫,打量著四枚形狀各異的鑽石扣子,鼻子忍不住落下去,虛貼在一枚圓形鑽石扣上,嗤嗤地聞了幾下,沒覺得鑽石扣有什麼味兒,倒是聞了一鼻子從嘴裏呼出來的酒氣。

2

夜裏的風,已經很涼了,吹在身上讓人起雞皮疙瘩。送叢德成回家的人,眼見他進了單元門才離去。

叢德成扶著樓梯護欄,兩條腿軟得直打晃,還往一起絞,胃裏不停地翻騰。

那會兒從阿裏山藥膳園出來後,一行人沒有去皮吉印下榻的酒店K歌,而是去了三裏屯一家酒吧。K歌改喝酒,這都是叢德成的建議,而且指名去星球驟站這家酒吧,用意就是為了照顧一個哥們兒的生意。結果叢德成真是把哥們兒的生意照顧美了,幹掉兩瓶拉菲,一瓶人頭馬,總賬算下來是五萬三千多,老板收了五萬,零頭免了。

這頓酒吧酒是叢德成張羅的,他自然要在喝這個事兒上比別人賣力氣,被敬與主動敬,嘴就沒閑著,其間哥們兒還弄來兩個女歌手助興,叢德成跟女歌手也沒少喝。

現在叢德成扶著樓梯,腦子一陣兒清醒一陣兒亂套,清醒時就想著先別回家,趕緊出去找個地方出酒,亂套時就不知道腳往哪兒踩了,上不去樓也下不了樓。

叢德成還是從樓裏出來了,搖搖晃晃往西邊走去。他不想在家門口吐酒,怕給熟人看見了笑話,他想去那邊的一個爛尾拆遷樓裏解決問題。

爛尾拆遷樓是老棉紡廠家屬樓,一共四棟五層高的樓房,拆除了三棟,剩下這棟已經卸去了門窗,但還有人住著,死扛著的釘子戶是老棉紡廠的退休工人,姓高,住在二單元201,現在周圍居民都喊他高國旗。

高國旗在這棟沒水沒電的空樓裏堅守一年多了,先前還有幾家與他共同對抗拆遷,後來那幾家有的被開發商哄騙瓦解了,有的抵不住開發商騷擾恫嚇,放棄了誓死保衛家園的主張,剩下高國旗獨居空樓,多少顯得有些悲壯。

沒水高國旗出去接水吃,沒電點蠟燭照亮,深更半夜砸窗他就把窗戶用被褥封死,往門口放死貓死狗潑大糞他就打掃,朝露天陽台上成捆成捆地扔死老鼠他照樣有辦法,弄到樓下點堆火燒了(也不知下手的人從哪裏搞到那麼多死老鼠,據說有一次扔上來幾百隻),總之是任由折騰的人折騰,高國旗就是不屈不撓,甚至威脅到生命也不低頭。一次高國旗在接水回來路上被幾名不明身份的人拖到一公廁後暴打一頓,腦袋開了口子不說,右眼還給打瞎了,等高國旗從醫院出來回到家一看,家裏已經被掃蕩一空。就這樣他也沒服軟,還是較勁,重新置辦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後繼續抵抗,並把一麵鮮豔的五星紅旗從臥室的破窗戶捅出去,高國旗自此就有了一個響亮的紅色綽號——高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