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社會?朱團團問,此話怎講呢?
敏尚都說,好乳是一道不染塵灰的街景,養眼;好乳是兩杯隔窗而望的咖啡,提神。
朱團團這時已經酥透了,她想喝水,瘋狂地喝水。
敏尚都繼續說,修飾損乳韻,自然出俏乳。一對俏乳,應對稱圓潤,if-;可歎,韻可感,蓄魅於平衡中,彈柔於呼之欲出時。
乳房,這個平時並不怎麼讓朱團團在意的隨身物件,居然讓敏尚都有這麼深廣的認識、細膩的感知、精妙的讚歎,朱團團自覺慚愧。此時,她對乳房一下子有了敬畏感,她真想好好親親自己的乳房!
敏尚都臉色如癡如醉,他動情道,有一部小說叫《拯救乳房》,不曉得朱女士看沒看過,我覺得寫得很好看,過去我曾給很多女性推薦過這本小說,讓她們找來看看,對再認識自己的乳房,有一定啟迪作用。
朱團團回憶著說,嗯……我記得,作者好像叫畢什麼敏,早年在西藏阿裏高原部隊當過女兵,當作家前還從事過二十年醫學工作,當年因中篇小說《昆侖蕩》一舉成名。
敏尚都道,畢淑敏,看來你對她很熟悉。沒猜錯的話,朱女士當年也是個文學青年。
朱團團說,談不上什麼文學青年,不過是做過幾場文學夢而已。我喜歡看畢淑敏的小說,尤其是她的成名作《昆侖瘍》,還有一個短篇叫《翻漿》。
敏尚都道,看來你偏愛她的中短篇,我則喜歡讀她的長篇,除了《拯救乳房》,她的另一個長篇《紅處方》,我認為也很好看。對了,這兩年新出了一本《阿裏》,口碑很好。
朱團團覺得自己的心魂又被一股來自體內的舒適麻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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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肚走過活絡穴,滑過通經線,敏尚都的十指舒緩下來,推拿底勁泄到了指尖上,柔如棉絮飄逸。
朱團團兩隻脈絡順通、乳肌紋理蓬鬆開來的乳房,漸漸在敏尚都的熱掌心上熟睡了。
這時積聚在朱團團體內的強大需求,似乎隨著雙乳的熟睡而不再潮起潮落。她驚異於人體變奏空間如此深奧,原來她總是以為那股激情一旦翻了箱子底兒,自己是沒辦法按住箱子蓋的,隻能去借男人的力把箱子蓋扣上。可是今天,她自己就把箱子蓋扣上了,而且根本就沒費什麼勁兒,似乎隻是意念一下就完成了。
敏尚都提出一口腹底氣,輕呼意念,如夢如幻中,將這口腹底氣平均分配到兩隻手上,感覺到十指輕微軟漲了,他兩條胳膊錯位交叉,下沉兩手,持一乳,把一乳,左虛提,右實拉,或是右虛提左實拉。
朱團團的兩隻乳,隨著他提的節奏或是拉的力度,形狀變幻莫測。
朱團團呻吟了一聲,問道,你這個手法,有名字嗎?
敏尚都說,鬼手插花!
朱團團的心痙攣了一下,顫音道,哦——鬼手插花,多震撼人心的名字!
你做催乳師幾年了?朱團團舒展著腳筋問。
敏尚都做到這個分兒上,已經付出了相當的體能,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頻率說,愛人去世後第二年。
啊……朱團團的舌頭像是一下給兩塊冰塊夾住了,僵硬了,意識到自己的這句話問得很糙。
敏尚都倒是無所謂,自顧往下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原本是個小學美術老師,在那年結婚的大喜日子裏,我意外變成了一個廢物男人。
廢物男人指什麼,朱團團不用多想就能開竅,她是過來人,不會缺這點兒閱曆。她盯著他的臉,感覺他的嘴角在抽搐,她明白自己這是觸到了他的什麼傷心往事。
朱團團說,累了吧?累了就休息一會兒。
敏尚都搖搖頭,兩手沒有離開她的胸部。後來手機響了,他隻得停下來接電話。
這是下一個雇主打來的電話,態度操蛋,嗬斥敏尚都過了預約時間不來,幹啥去了?
敏尚都無奈地望了一眼朱團團,朱團團聽到了電話裏男人蠻橫的聲音。她說,敏先生,如果你不反對,你今天的鍾,我都包下,你如需賠付雇主毀約費,也由我承擔。
敏尚都思忖後對著手機說,抱歉,今天不湊巧,有雇主臨時包了今天的餘鍾,我忘了通知你,請多諒解,毀約賠償……
對方打斷他的話,大喊道,去你媽的吧!去死吧你!老子有錢哪雇不到人,你以為你是準呀?什麼神手,三教九流你他媽的算哪一行裏的……
敏尚都掐斷電話,臉色顯然有些不悅,但這不悅也隻是瞬間的事兒,不和諧的東西很快就離開了他的臉。
誰呀,這麼不是東西?朱團團聽得心裏發堵,賠償,賠丫個屁,丫說的是人話嗎?下三爛的玩意兒,就欠我們女人拿衛生巾抽丫大嘴巴子,整丫一臉血染的風采丫就孫子了。
敏尚都樂了,抽出一口丹田氣說,你嘴了得。
朱團團說,馬善被人騎,驢善被人踢,人善被人欺,對鳥人你越遷就他越下絆子。
敏尚都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身說,唉,權且信與人為善與己方便這句老話吧。
朱團團見他真是耐得住性子,就想起了剛才的話題,心說再捅回去,看他能不能還是這個四平八穩的樣子,於是說,不好意思,剛才你說你在結婚那天……
敏尚都沒有回避這個半截話題,撿起來接著說,哎,發生那樣的不幸,說來老天爺都不會相信,那天就在我挽著愛人進酒店時,一個不明飛行物,突然從半空斜落下來,擊中我檔部後爆炸,事後才知那是一個延時爆炸的二踢腳。自此傷根,被醫學鑒定終生性無能。
朱團團鼻翼擴張,眼睛瞪得圓圓的。
敏尚都說,家中厄運自此接連,先是愛人因基因缺陷患上了乳腺癌,之後是我父母遇車禍雙亡,我哥哥因生意糾紛失手打死了生意夥伴被判無期徒刑,最後又回到我愛人,她因不堪病痛折磨自殺……
朱團團又後悔了,覺得再次碰他私人話題是欺負他,但說出去了又收不回來,隻能暫時閉嘴,等他自己從不幸的家事裏跳出來。
然而讓朱團團想不到的是,敏尚都一說開家事,就有些收不住的樣子,像是要從遺忘的家事裏找回什麼。
敏尚都說,根殘以後,我就不再去教美術課了,我受不了一些人的取樂、奚落、挖苦和嘲諷,在取得愛人的支持後,就去中醫院報名參加了一個中醫保健按摩培訓班。三個月下來拿到了上崗資格認證書。從此,我白天在外掙錢,晚上回來給愛人按摩乳房,盡管醫學把她的乳房判了死刑,但我的感情不能拋棄她的乳房。我愛人是個很擰很自尊的女人,她堅決不去做乳房摘除手術,她說女人沒了乳房還叫什麼女人,死也要死個女人樣。一天晚上,愛人樓著我的脖子說,你我真是一對苦命人。當時我正在給她做按摩,她抓住我的雙手,邊看邊撫摸,她說,尚都,我真不想對不起這雙手,你這雙手撐家撐業,黑白幹活,而且還懂我心,疼我奶子,我讓它吃苦了,受罪了。你這雙手上的體貼,隨便擱在哪個女人身上,都能找到比我強一百倍一千倍的回報,我欠你這雙手,我對不住它,我是想給它好多好多,我總想把它化到我身上來,可是我……我怎麼就這麼沒有受用它的福氣呀,老天爺怎麼就不幫幫我這個可憐的女人!我捂住她的嘴說,我無能,我沒有給你一個男人應該給你的東西,我知道你心裏有多苦,身子有多委屈,可是你……她打斷我說,缺陷沒什麼,隻要真實,照樣能刺激出我對你的完美感覺。你我夫妻一場,還有什麼誰對誰不對呢?命運就是這麼安排的,愛情對我們來說,就是在漫長的生活中,過得起平庸的日子,耐得住乏味的重複。
朱團團咬著嘴唇,生怕心裏的亂氣衝出來,打擾了他。
敏尚都收回撞在屋頂上的目光說,那晚我一聽愛人這番話不對勁,像是臨終告別,心裏特別難受。我把她抱在懷裏,勸她放下包袱,不要胡思亂想。我對她講,人活到了這節骨眼上,其實很多時候就不再是為自己活著了,不能想不開,親人傷害親人是裹讀人性,天理都容不下。她哭了,我也哭了。我說有我這雙手,家塌不下來,乳腺癌要不了你的命,我要用這雙手跟你的病魔較勁。我的鼓勵,讓愛人又振作起來。接下來幾天,我依舊鼓勵她。有時,一場按摩做下來,需要幾個鍾頭,累得我腿肚子發軟,胳膊酸痛,頭暈惡心,渾身上下都是汗。然而我知道,越是這個時候,我越不能偷懶,更不能打退堂鼓,我必須讓她相信,我的手不嫌棄她的病乳,我的手能創造奇跡!遺憾的是,最終我愛人還是走了,她在留下的一段視頻中說,尚都,下輩子去天堂,我撒嬌還要你的手牽著,它熱乎,待我好,懂我心,它可靠,給它托舉著,就是往地獄往深淵裏掉,我心裏也踏實。尚都,別怪我不陪你了,我沒辦法再堅強下去,實在是太太太心疼你那雙手,不忍心再讓它吃苦勞累,它應該得到一對更完美的乳房!我必須得走了,能把死交給心愛的人,我也算是一個有福氣的女人了,我不能太貪心。生讓我怨,死讓我知足。尚都你記住,好好活著,可千萬要好好對待我的手呀,夢裏我會回來,偷偷親親我的手……
淚水把朱團團的兩眼模糊了,她的兩隻手抓在兩乳上。
把自己也講得眼圈發酸的敏尚都,一看朱團團使用如此傷乳的舉動來平抑波動的情緒,連忙勸阻。
放手放手,這樣不好,忍不住就哭出來,哭出來就輕鬆了。敏尚都提開朱團團的手,發現那兩個他辛苦保養出來的乳房,這時讓她摸得變了形,乳峰和幾麵乳坡上,零亂地印著淡粉色的指壓痕,不持久用力是不會弄成這個樣子的。
敏尚都眼含惋惜,欲言又止,顯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