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 3)

溫樸拿起放在台麵上的手機,神色坦然地回來了。

溫樸歉意地說,不好意思……

啊,溫局長,魯培明打斷溫樸的話,您事兒多,您忙,那我們就不打擾您了,溫局長。說完膘了白石光一眼。

白石光就拎起那個塑料袋子說,溫局長,這是魯經理帶來的一點兒家鄉水貨,極品野遼參。

溫樸接過來掂掂,然後遞給白石光說,你有很長時間沒去看蘇部長了吧?哪天去看看老領導吧,他挺惦念你的,總向我打聽你呢。

魯培明一看溫樸要轉手,禁不住有些傻眼。

溫樸眼角餘光掃到了魯培明臉上一閃即逝的心疼,但他還是裝傻充愣地問魯培明,魯經理,讓石光哪天把這野遼參給老領導拿去你不會心疼吧?

白石光接過參,聳著肩頭瞄了魯培明一眼。

魯培明漲紅著臉,連聲說,看你說的,溫局長,送給老領導我咋會心疼呢?

白石光伸著懶腰說,那我們走了,溫局長,哪天我抽空去北京看看蘇伯伯。

溫樸分別跟他倆握手,嘴上甩著不遠不近的客套話。

在門外,白石光和魯培明讓溫樸留步。

白石光說,溫局長,我這人也沒啥本事,現在做的不過是烏煙瘴氣的粗活兒,往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溫局長不必想別的,直接招呼就管用。我手裏多了沒有,四五十號人,到時還拉得出來,不夠使再去社會上招呼一聲,弄個百八十人也不是多大點兒事兒。圈個場,平塊地,鏟條路,拔根釘之類的,做起來都是專業水準,在這東升市裏還沒掉過鏈子。

溫樸相當反感白石光的做派,整個一痞氣十足的混混兒。

溫樸心裏一別扭,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那隻爬到科技館樓頂上的大耗子。當然了,他知道那隻大耗子與白石光之間不會有什麼瓜葛,起碼不能說白石光的出現,就是那隻大耗子所預示的不祥之兆。溫樸隻能感歎世道滄桑、人心不古,這年頭天上地下看不明說不清的事兒太多了!

溫樸克製著抵觸情緒說,好啊,白經理。做大事,發大財,以後沾你大光!

白石光的車子,就停在溫樸住房的窗下,他用遙控器打開車鎖。

溫樸望著閃燈的車子說,陸虎都開上了,真讓人羨慕啊,我說石光!

白石光說,溫局長謙虛了,我不過一輛車,你溫局長手裏掐著的可是一個十幾萬人的能源總局呀,你就是想坐專機,那又是個多大點兒的事兒呢?溫局長,我白石光不敢比!

溫樸道,你這嘴茬子,可是比從前趕勁多了呀石光。

白石光說,整天嚼破銅爛鐵,牙口磨出來了。好了溫局長,請留步吧,哪天您有空,我請您坐坐,到時您可得賞光。

魯培明說,謝謝溫局長,您回去休息吧,溫局長。

溫樸招手說,那我就不送了二位,再見!

兩人上車,落下車窗,揮手告別。

車子剛出招待所大門,魯培明就沉不住氣了,嚷嚷道,你說溫局長也是,這麼好的東西,他幹嗎不收下呢?不收下吧還支使你去送給蘇南,蘇南現在有個屁威力?唉石光,我說你不會把這好東西真給蘇南送去吧?

白石光說,送,老人家待我不薄。

嗯……魯培明回頭看了一眼放在後座上的塑料袋,一副有苦難言的模樣。

白石光靠路邊停下車,回身拎過後座上的塑料袋,空手伸進去,抽出時掐住一個大號牛皮紙信封。

魯培明咧著嘴,嘿嘿直笑。

白石光說,野參下麵壓著五塊磚(五萬元人民幣)!來時你不是跟我說就十根參嗎,魯經理?這應該算我白撿的吧?

魯培明又是嘿嘿一笑,打岔說,老弟真有手感,一掐就有數了,厲害厲害!

白石光拍打著大信封道,熟能生巧。

魯培明瞥了一眼大信封說,都說這錢是權力的情人,可在溫局長這裏……

白石光把大信封丟到魯培明大腿上,不屑一顧地說,現在送禮也是一門藝術,都有專門培訓送禮的地方了,前陣子,我送我那個助理去學了一個星期,學費一萬二。

操他媽,下次老子也去學學。魯培明跟誰賭氣似的說,反正學費報銷,不學白不學!說到這裏,悄悄把那個大信封塞到屁股底下,之後說,兄弟,東北人傻了巴嘰實在,就知道砸現金辦事兒,你手法新,路子寬,回頭教老兄幾手。

白石光握著方向盤說,現在打領導主意,不能直接衝著領導,性賄賂除外,這個得領導親自來。你得打領一導七大姑八大姨的主意,得讓領導的大老婆小媳婦有綠卡,有瑞士銀行賬戶;得讓領導的兒子女兒有房產,有汽車;得讓領導的弟弟小姨子有公司,有廠子;得讓領導的大姨舅二姨媽弄到工程和項目;得讓領導的孫子外孫女有大商場大超市的貴賓購物卡……總之,一根利益鏈條讓領導的三親六故拖得越長,領導就越安穩,轉手受益就越輕鬆,直接砸領導現金,那都是小本經營,一錘子買賣辦不成大事兒。

魯培明拍打著腦門說,真他媽較勁,比考研還費腦子。

白石光陰陰一笑,看看手表,扭過頭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小蛋蛋成長再神速,也得熬上十幾年,我現在還是帶你老哥去放鬆一下筋骨吧,這年頭隻有享受才是身體上的硬道理。

魯培明往後一仰,身子像散了架,垮腔垮調道,燈紅酒綠,醒來一屁!

魯培明委靡不振,白石光倒是興奮起來了,搖頭晃腦地說,溫度支撐關係,金錢支撐快感,拆遷支撐吃喝,謊言支撐未來——

魯培明本想好好笑笑,鬆快一下壓抑的心,但是他沒能笑出輕鬆來,一張臉笑擰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