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塞外,風沙輕飛,胡域邊陲有著嫋娜羌笛之聲幽幽傳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讓人聽在耳中,似乎總有一種歸家的期盼。
洛易躺在溫暖的帳篷裏麵,忽的從睡夢中被這麼一陣樂聲所驚醒,他半倚在羊毛毯上,低低的咳嗽了幾聲,這才慢慢站起身來,向著帳外走了出去。
薄霧輕寒間,晨曦伴著羌笛聲聲繾綣悠揚,一輪紅日隱約藏在雲層之後,害羞的不肯露臉。
朦朧的天色之下,那是一片極廣極遠的胡戈原地,近處的那是綠意盎然的大草原,再遠一些,那幾排胡楊樹後駐守的,則是黃沙似金的沙漠。
忽的不知從哪傳來一陣長長的狼嘯聲,回響在了大漠空穀之上,林間早起的鳥兒霎時撲落落的騰空而起,驚叫著直衝向了藍天。
洛易站在帳篷門口,突然微微笑了起來。
這時東方半邊天幕開始密布滿了雲霞,一輪紅日總算千呼萬喚破曉而出,從那一望無際的沙丘中冉冉升起,不一會兒,如火般燦爛的光亮便將這片大漠照得通亮壯美。
“蹬蹬蹬——”
遠遠的,依稀傳來一陣馬蹄聲,朦朧之間,似乎還有鈴鐺叮咚叮咚伴奏左右,若是平時,洛易肯定會錯認為那是往來商旅載貨的駝鈴聲,但是此時此刻,他卻清晰知道,那是突厥祁連可汗最疼愛的掌上明珠敏嘉公主來了。
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洛易隻記得自己似乎還是穿著一身鎧甲,騎在戰馬之上衝鋒陷陣,漫天的風沙夾裹著血腥味迎麵撲來,左右不時有著哀嚎之聲此起彼伏,也不知道是在自己陣營,還是發自敵方。
然而,原本一場毫無爭議的戰爭,卻因為蜀地門徒的加入,結果完全逆轉了局麵,毒粉營造出來的巨大霧陣幾乎所向披靡,沒有找到解救方法之前,貿然出手,隻能白白送死,根本無法保證一絲半毫的勝算。
看著那些常年浴血奮戰的軍中弟兄一個兩個前仆後繼,卻又是在毒粉肆虐之下一個兩個相繼倒下,洛易的心,便如十二月的冰窟一般,寒徹冰凍,甚至,還有一絲絲的絕望。
為了保家衛國堅守邊疆防線,同時為了挽救弟兄性命免受毒粉折磨,洛易孤身一人打算潛入蜀地盜取毒粉解藥,但是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軍營當中,竟然會有敵方宵小之輩暗藏一處,結果把他所有行蹤全部暴露給了敵方所知。
原本還想神不知鬼不覺來去無蹤盜取解藥,結果卻是反被吐蕃軍隊關閉城門甕中捉鱉。
士可殺不可辱。
洛易一人之力根本無法抵擋對方千軍萬馬雄渾實力,喋血奮戰之時,他義無反顧從那高山懸崖壁上,直直墜入寒冬冰河之中。
正當他心灰意冷,認定此次絕無生還機會的時候,一雙纖纖細手,就在他氣若遊絲之時,將他從那冰河當中,挽救起來。
渾渾噩噩之中,不知過了多久時光,他隻能夠隱約感覺得到,自己似乎馱在馬背之上,隨著駿馬飛馳不時上下顛簸,將他顛得有些難受,隻有鼻息之間依稀傳來一陣幽香,讓他稍微感到一陣心安。
慢慢的,耳邊忽然傳來馬車轆轤的滾動聲,那種不停顛簸的感受總算得到略微緩解,他的身上蓋著厚厚的羊毛毯,額頂卻總是覆著濕暖的棉布,身旁那縷幽香還在,有好幾次,洛易都想睜開眼睛仔細看看那是什麼,但是眼瞼一波接著一波不停襲來的倦意,卻是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怔忪開眼。
悠然入睡,卻又恍若南柯一夢,一夢千年。
耳畔,隻有一曲羌笛永不停歇,久久,久久,久久占據在他腦海裏麵……
再一睜眼之時,所看到的,就已經是這一片塞外風情。
經過詢問,洛易方才知道他是被敏嘉公主從鬆阪坡後那條激流救了下來,一路之上他卻一直高燒不退,並且體內似乎還中了毒粉,敏嘉公主將他帶回塞外連續醫治了好幾天,方才將他從鬼門關口拉了回來。
洛易清醒之後,對於敏嘉公主這次出手相救自然心抱感激,但是感激之餘,他卻有些疑問:為何敏嘉公主遠在塞外草原,竟會突然跑到洛朝邊境,又能恰到其時將他挽救下來。
原來吐蕃此次貿然發兵挺進,在此之前,吐蕃王便已來到突厥求見祁連可汗,意圖勸說其加入陣營之中,一同逆反洛都,祁連可汗自然是不答應,結果吐蕃王情急之下,方才透露出了此仗之中,會有蜀中人士相助。
蜀中向來都是蠻荒之地,盛產毒草毒物,所以時至今日,蜀中也被稱為毒疆,吐蕃王話語之下,便是暗喻此次大仗會有毒物助陣,但是祁連可汗仍舊不為所動,雖然蜀中人士願意相助能夠多出幾分勝算,但是在此之前,他自己已經親訪洛朝一次,對於洛朝風俗民情大為讚賞,另一方麵,他認為洛朝千年根基早已根深蒂固,又豈是一次大仗便能左右得了,祁連可汗這個老成精的人了,自然就是耍起一套“太極”之術,將吐蕃王婉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