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眸,指著那匹照夜白,“妾可以騎它麼?”
那是皇帝的禦騎,隻認一個主人,旁人誰也駕馭不得。
顯然,她暗裏是想讓他帶著,共乘一騎。
於禮數,這可是僭越了。
皇帝卻漫不經心笑了一笑,“去罷。”
他躍上馬背,將手遞了給她。
她緊抓住他的手,仰臉柔柔地笑。
他看著她,眉目間有刹那恍惚掠過,銳利目光在這恍惚間柔軟了。
陽光照進皇帝深邃的眼,眼裏有溫柔微光。
馮昭媛的心,悠悠溺進這目光裏。
皇帝一言不發將馮昭媛帶上馬背,策馬緩馳,向林中去追逐那隻野鹿。
踏雪尋鹿,乘風縱馬,倚在這懷抱中,再凜冽的山風也不覺得冷。
馬兒漸漸追上鹿的蹤影,身後卻有馬蹄聲近,踏破林間寂靜,將鹿驚走。
馮昭媛有些氣惱,回首望去,茫茫雪林中,有兩騎疾馳而來。
當先揚鞭催馬的人,卻是大侍丞單融。
內官之首,皇上最親信的隨身之人,大侍丞單融竟然親自飛馬而來。
冬歲狩禮,循祖例,皇帝行完狩禮後,要在禦苑行獵三日。
今日已是最後一天,午膳後禦駕就要回宮。
馮昭媛蹙眉,什麼事急成這樣,非得在此時擾了行獵之興。
她朝皇帝的懷抱偎緊了些。
單融翻身下馬,在雪地上一跪,雙手奉上一隻火漆封匣。
“陛下,殷川有急奏!”
殷川。
這兩個字令馮昭媛一呆。
皇帝環著自己的雙臂似乎也僵了僵。
看不到身後的皇帝是什麼表情,馮昭媛屏了息,側耳靜聽。
素日裏氣靜神定的大侍丞單融,跪在雪地上,低了頭,鬢角滲出汗來。
兩年中,這樣的奏報每月都會送至,將殷川行宮裏的大小事奏知皇上。
卻從來沒有一次,來得這樣急突。
這封急奏,幾乎累死了三匹快馬,一刻不停從殷川飛騎送入宮中。
大侍丞單融親自從信使手中接到封緘了密奏的匣子,目光觸到信使累得滿布血絲的眼睛。單融的眼皮也劇跳了一下。
皇帝一聲不發,也不接那隻藏著密緘急奏的匣子。
“鹿要逃遠了。”
他淡淡開口,像從不曾看見單融趕來,也沒聽見有什麼急奏。
像是渾然不在乎,轉頭催馬馳出,攜她馳入林中,不理不睬,隻管去追那隻鹿。
她低頭瞧見他的手,緊握韁繩,握得異常的緊。
馬被他催得疾蹄翻飛。
鹿影在前麵密林間掠過。
他一言不發,張弓搭箭,嗖一聲弦動箭去,沒入林中不見蹤影。
沒有射中。
鹿縱躍而逃。
馮昭媛怔怔不敢相信。
皇上騎射精絕,一箭能將豹子封喉,卻射不中那隻鹿。
這一箭著實偏差得遠了,連初通箭術的人也不至於如此潦草。
箭不隨心,弦不應手,隻怕是心氣亂了。
皇帝一聲低笑,仿佛自嘲,帶了些許恨聲。
不待她出聲,他掉轉馬頭,對從不舍得鞭打的照夜白,重重一甩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