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黨跑過來說,隔壁班有個帥哥,脾氣超壞,超級厭惡女生,超級沒人緣,但又長得超級美少年。
那時候她不在意。
——直到她遇到了。
那一天的晨光很好。
溫暖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清澈,明亮,格外的舒服。她擠進公車,晨光也斜斜地照進來,她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嘴角也勾起了模糊的笑,就像貓咪一樣滿足。
公車上的人很多,學生與上班族無不一臉倦怠,甚至還有忙著補妝的OL女性。而向陽就站著,手搭在椅子上,隨著公車的晃動身體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擺。
後麵的男生在她偶然的回眸中駐入了眼底,他也站著,打著盹,穿著鬆鬆垮垮的外套。手掛在吊環裏,雖然他比她高許多,但他因為斜靠座椅、倚背而立的姿態,讓她可以平視他的臉。她驚喜地發現,他的睫毛好長,有著白皙無瑕的臉,還有優美的下頜。斜照的晨光下,他給人一種好溫暖的感覺。
因為他閉著眼睛,向陽才敢如此大膽地注視他。
她真不知道他們學校有如此出色的男生!
他雖然沒穿校服,但當他靠過來的時候,向陽清晰地看到他胸前的學生證,一年三班的古離群。
她微微地抿嘴偷笑。笑他站著也能睡著,真讓人好奇他昨晚是不是玩網絡遊戲太晚了,是不?
平穩的公車裏,還有別的乘客在吃早餐,一股暖暖的豆漿味道流淌在車內。她不時地看晨光,看他。漸漸地,他低垂的頭靠過來,靠在她的肩上。然後她就笑不出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髒跳得好快,男生的鼻息就在耳側,這讓她耳根子漸漸紅起來。她的目光投在車窗上,看著上麵依偎如情侶的模糊影子。
她想,要不要把他推開?這會不會把他吵醒?她的內心掙紮得厲害。
她感到自己的背脊一點點地僵直,為了給男生一個安穩的肩膀,她紅著臉一動都不敢動,像一座雕像。
她盼望著他能快點醒過來,又希望他不要醒來。
就在她掙紮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公車突然刹車,他慣性向前倒,她想拉住他,但男生就像沒睡著過似的自己穩住身形,而她直直撞進了他的懷裏,她柔軟的唇就這樣落在他的右臉頰上。
男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般漆黑。但是,他的目光就像覆了層冰,厭惡地瞪她。下一秒,她被他重重地推開了,“色情狂!”
全車的人回頭朝她看,她的臀部直接遭襲了莫大的痛楚,四仰八叉地倒在車上。
他冷冷地跨步遠離她,跳下了車。他身上暖暖的味道被一股突如其來的冷風卷走,不留絲毫痕跡。
那喝豆漿的男孩坐在位子上,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她,他的臉上因為意外飆了一臉的乳白色豆漿正向下滑。
如果在平時,向陽一定會指著他哈哈大笑的。
但在此刻,周圍的人嘲笑的人,是她。
如果這是結束也就算了。
向陽的委屈與屈辱剛剛被她的阿Q精神強壓下,到學校才知道這件事已莫名其妙地傳開了。而且越傳越離譜,什麼向陽流著口水偷親隔壁班的古離群。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他有神經病。一個正常一點的男生會拿這種事到處說嗎?唯恐天下不亂。
那日早操結束後,她就順著人流回教室。她的朋友永倩追上來,“向陽,向陽,向陽……”
旁邊一個涼颼颼的聲音突然響起:“唷,垃圾也有名字啊。”
她錯愕地看著古離群。
那樣的責難,讓周圍人看她的目光都變得奇怪起來。這使她相當尷尬,無地自容。
說起來向陽也長得不賴。如果是其他男生,還會欣喜這天外飛來的豔遇。但是,這個人就像他的領地遭到侵犯,他展開了報複!
永倩說:“向陽,你哪裏得罪了他啊?”
她不吭聲。
永倩指著他又大叫:“學校裏流傳你偷親他,不會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口水粘在臉上的惡心感。”他說這話的時候,抬手擦了擦臉,仿佛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她的口水。
“我沒有親你,那時是車子突然停下,我不小心撞上的。你沒搞清楚事實,不要亂說……”她解釋,然後這樣的解釋在以後又不厭其煩地重複出現了好多遍。
——狡辯。
然而她解釋再多,他都隻會冷冷地說兩個字。哪怕她磨破嘴皮子,他都隻用這兩個字堵她的口。
那麼,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通常對女生毫不留情,這不單單是對向陽。
他長得帥,又有潔癖。他的性格跟外貌成反比,也許是他的優質外貌造就的惡劣性格。太驕縱,太自大,太欠揍了!但就是有女生飛蛾撲火。
他對著給他送情書的女生當麵譏諷: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末了又加上一句:你惡心的程度跟隔壁班的周向陽旗鼓相當。
就這樣,周向陽漸漸地名氣大了。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向陽單戀古離群。她走在路上,都有別班的女生聚在一起,小聲地議論她。這令她相當困擾。
那日,班級裏的電視新聞台正播到交通事故,事故造成四人死亡。
在同學唏噓時,背後有個陰魂不散的聲音響起:“我也強烈地希望周向陽也能成為那個世界裏的一員啊!”
向陽回頭過去,古離群手中的尺子就直直敲上了她的手臂,疼得她直打哆嗦。
“你太過分了吧!”還沒等她開口,她的死黨永倩幫腔。
“沒偷偷摸摸的色情狂過分。”他繼續拿斜眼瞪她。
向陽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理他,讓他自討沒趣地離開。但死黨卻沒她好說話,叉腰跟他對罵起來。
——喂!你很惡劣知不知道?
——不就是一個吻嗎,向陽說她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你那麼在乎還像個大男人嗎?
——你這樣損女孩子的名節是會遭天譴的!況且吻了就吻了,你少了一塊肉嗎?
有人幫著,古離群毫不戀戰,瞪了永倩一眼,真得走了。
永倩得意地對向陽說:“怎麼樣?表現不錯吧?”
“嗯。”向陽好感動,有人替她出頭的感覺真好,周向陽就像終於找到了組織,興奮得心都怦怦跳。
“爽死了!說了這麼多,他該記住我了吧?”
“……”
“……”
“……你是為了讓他記住你,才說那些話的?”
“他平時很少女生搭腔的,也沒機會說上話啊。”
向陽腦門子一熱,她什麼都沒說,掉頭就往外走。
“向陽,向陽,向陽……不要生氣麼……”永倩追著向陽,邊喚邊跟著跑出去。
古離群遠遠地回頭望過去。看著兩少女追逐著,錯開,又追逐著,在藍天白雲下裙角飛揚。他的嘴角漸漸浮現一抹奇異的笑。
同一日,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家小有名氣的蛋糕店。
周向陽被櫥窗裏的蛋糕吸引,才發現饑腸轆轆。她放好單車,進去買了一個便宜又實惠的麵包。
她一直在找餡。上麵咬了兩口,沒有。又扒開透明包裝袋,在麵包底下咬了幾口,也沒有。她失望起來,這個金黃色的麵包該不會沒有餡吧?
豆沙也可以,蛋黃的也可以……她把希望的目光對準中間,又咬上去。
“我從來沒有看到啃麵包的人,你是不是老鼠變身的啊?”這時,那陰魂不散的譏誚聲又冒出來了,向陽的背脊頓時僵硬。
她抬起頭來,嘴角還沾著麵包屑。他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一絲冷笑,她已經漲得滿麵通紅。
古離群一手攔住了正想跑掉的她,喊:“服務員,再給她幾個麵包,算我賬上。”
她卻用力推開他,跑出門外,推起自行車剛要騎,又發現氣門已被拔掉。
她氣惱地透過玻璃窗瞪他,他的笑扭曲了他的臉。她沒見過這麼惡劣的男生。他的外表就像一層假象,當他張開眼睛,他就變成了惡魔。
向陽推了自行車就走。
到了半路,卻下起了雨。
好幾次想把單車扔在路邊,但又想到這是求了好久才讓媽媽買的一款。隻好就這樣推著車,邁著粘滯的腳步回了家。
到了家,除了被父母罵一頓之外還得了重感冒。
她詛咒古離群。
在腦門子最熱的時候,她都有滾燙的想法,我再也不要縱容他了!
第二日在餐廳裏吃飯,古離群果然又來了。
“聽說昨天有個笨蛋在大雨裏遊泳,不巧這個笨蛋我還認識。”他涼涼的話有著事不關己的閑散與捉弄人的快樂。
她一時怒起,站起來就把一碗肉沫豆角扣在他頭上,“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幹的!”
本來鬧哄哄的餐廳突然變得好安靜。
從他烏黑的頭發到他英俊的臉上,就這樣滑下粘粘的湯水。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他突然伸出丁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嘴角,那裏的一小片菜葉就這樣卷到了他嘴裏。
她呆呆地看著,忘了反應。
而這時他好像意識過來了一樣,突然大睜雙眼,爆發了!他掄起拳頭打她的臉,“周向陽,你竟敢這樣!”
旁邊有男生拉開他。有女生給他擦臉。
但這一次她表現得很不甘示弱。她說:“我不就是不小心吻到了你嗎?你這樣沒完沒了,是不是想我對你負責?”他愣了下,剛擦幹淨的臉突然漲得通紅。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周圍。
她以為他會報複的。排山倒海的報複。
但他沒有。
而她,明明該歡天喜地的,卻漸漸感覺寂寥起來。
從高一到高三,他們再未開口說話。
彼時,她已經有了男朋友。
她的男友是在餐廳拉開古離群的那個男生。熱心又溫柔,集古離群沒有的優點於一身。她常常跟男友在這個學校出雙入對。
向陽單戀古離群的流言早已遠去,她跟他之間再無瓜葛。
當永倩說她和古離群交往的時候,她覺得匪夷所思。幾乎忽視了心底升起的奇怪酸意,不屑地道:“你怎麼會喜歡這種人?”
而永倩對他的評價是:“雖然嘴巴很壞,對女生又沒耐心,但還是個不錯的人。”
向陽隻好笑,“你喜歡就好。”
說這話的時候她正捧著剛買的仙人掌,一不小心就紮了手。她吮吸著自己的手,低垂的眼瞼下是掩飾不了的落寞。
臨近畢業。
她對著隔壁班傳過來的畢業留念冊發呆,上麵有他的名字,但就像他為了和所有人保持距離一樣,他隻簽了一個名。沒有聯係地址、電話以及QQ。
人與人不能靠得太近。他身上的刺會紮到你,紮得滿目瘡痍。古離群的留言區隻寫了那麼一句。
向陽閉上了眼,那一刻,緋紅的夕陽斜打在她的臉上,讓她恍惚地覺得如第一次遇到他時的晨光,美得讓人整顆心都暖起來。
回家的路上,她在畢業前最後一次看到他。
那時他蹲在地上,手指逗弄著一隻小白貓。他的臉上奇異地露出溫暖的笑,貓咪在他的搔癢下舒服地“喵喵”叫。
對人那麼不假辭色的古離群,為什麼能對動物溫柔?向陽站在那裏,竟無端羨慕起那隻貓來。
“你呆在那偷看什麼?”他突然發現了她,“你這個偷窺狂!”
她嚇了一跳,捧著書轉身就跑。
他突然拔腿就追,攔住她,握住她的肩,卻沒再開口。
兩人之間充滿了沉默。
已經過去兩年了。從色情狂到偷窺狂,他的詞變著新花樣。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事隔兩年理她。
“古離群,你怎麼一點都沒變?”向陽說。
他仿佛現在才意識到自己離她多麼近。放下握她肩膀的手,伸進褲袋,“你說,我是哪種人?”
她愣了一下,突然想到永倩的愛打小報告。
“你說啊!我是哪種人?”他不依不饒,見她低著頭幾乎欲哭泣,又道:“我當然沒你男友好。”說完這句,轉身就走,留給她一個倔強的背影。
然後,就像所有人預料的那樣,他和永倩很快分手了。
她的死黨永倩卻一點都沒有不快樂,“我是古離群高中裏唯一交往過的女生。”說這話的永倩帶著與她截然不同的自信與驕傲。
她又無端地羨慕起來。
那之後,畢業,他們考進了不同的大學。
但是他的消息,她還是時時耳聞。因為她的男友是他的同班同學。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他的聯係方式獨獨告訴了她男友。
向陽和男友還是繼續在一起。
從高一開始,到大學畢業,到工作。他跟她,不鬥氣,不爭吵。一路走來,心平氣和。
他們這一對是周圍同學間眼中的情侶楷模。對這個殊榮頭銜,她隻是笑笑。
永倩卻忍住地問:“向陽,你怎麼能和他交往那麼久?你就從來都不想換一個男友嗎?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因為他是好人啊。”
“還有呢?”
“因為他不是壞人啊。”
永倩的臉滑下黑線,“這兩者有區別嗎?”
是啊——
“就因為沒有區別。”
對她來說任何人都一樣。
——因為他們都不是古離群。
向陽抬頭看天空,秋天的風也不由得微微悲傷起來,夾雜著枯黃的落葉,打在臉上還起了一層溫柔的疼。
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她的結婚典禮上。
他們的婚禮請了古離群。本以為像他這樣寡情的人是不會來的。但是他來了,還有一份頗豐厚的紅包。
婚禮辦得很特殊。在高中同學這一桌,廚師特意加燒了高中時代每天跑食堂常吃的菜,是記憶中那股暖暖的味道,讓很多同學都忍不住眼角泛紅。
她和老公來到他這一桌敬酒。
他夾著豆角往嘴裏送,然後永倩在後來告訴她,那一晚他獨獨吃了一碗肉沫豆角,還有,喝了很多酒。
她想起若幹年前,她將一整碗肉沫豆角倒在他頭上。她還記得他伸出舌頭舔嘴角的菜葉,他的表情是那樣無辜。
不管如何,她打起精神,真心地挽著老公的手微笑,“未來,才重要。”
當累了一天,她換掉繁複的晚裝,坐在新房柔軟的大床邊,茫然的倦意才漸漸地侵襲而上。
突然,她的手機響了。
她的紅色手機裏冒出一條短信,是個陌生的號碼。
希望你幸福。
她呆呆地看著這條信息,目光漸漸柔和,然後她把目光轉到另外一個並排而放的手機上。
“誰的短信啊?”老公從浴室裏出來,那時她正拿起他的手機。
然後他三兩步衝過來奪了他的諾基亞。
麵對突然變得窒息的空氣,這個剛成為她另一半的男人幹幹地強笑,“老婆,我也有隱私的好不好?”
她看著他,就這樣直直看著他。
他不知道,她看他的手機,隻是想看看那個古離群的號碼。
他的反應,讓她明白,終究還是錯了嗎?
手機中的亮光,照亮了古離群的半邊臉。
周向陽的號碼一直存在第一位,與親人擺放在一起。他知道她永遠不會成為親人,至今以後更不可能。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
他記得,是那次吧——
她說,你這樣沒完沒了,是不是想我對你負責?
那一刻讓他突然驚慌地發現,她說的沒錯。
就像某項秘密被發現,他為了怕曝光再也不敢在她身邊逗留。
以前折磨她,笑話她,以此為樂。
到了後來發現喜歡她,這時回想自己種種惡劣的舉動,後悔得幾乎不敢再看她。
這個時候說喜歡,一定會被所有人嘲笑吧?
所以他,選擇什麼都不說。
後來她有了男朋友,是他的同學。他和她如膠似漆形影不離。他就像逞強一樣,也很快找了她身邊的同學。從別人的口中聽她說,你怎麼會喜歡這種人?
他終於明白,在她的心中,他就是“這樣”的人。有些事根本無法挽回。
電視裏正播放的連續劇,男的對女的,不到幾分鍾,說了三次我愛你。
他被鬧得煩了,順手拿了煙灰缸砸了過去,“哪有說的那麼容易。”
伴隨著一聲屏幕的爆破聲,嘶嘶地冒著藍色的閃光,有股焦味衝上天花板。那台價格不菲的三星液晶電視就這樣壽終正寢。
他癱在沙發上,就像睡死過去一樣,發出酒醉後濃重的鼻息,一切都湮沒在黑暗的沉寂中。
他到底明不明白,他所做的最惡劣的事,不是罵她色情狂,不是拿尺子打她,不是當眾羞辱她,而是,眼睜睜看著她嫁人。
而不說,他愛她。
女孩很瀟灑(葉當當)
天色很暗。街頭明暗交錯的燈光下,染成各種顏色高高豎起的發型卻黯淡地耷拉著。空氣中夾雜著幾縷冷風,打火機開了火又很快被熄滅。
“X你媽的!”沒好脾氣的人立刻罵起來。
“我明天還要讀書。”似乎現在才想到明天是星期一,說話的男生抱著胳臂哈欠連連。
此時的街頭,四五個男孩或蹲或站,要形象沒形象,要多流氓有多流氓。如果夜色女郎在麵前經過,他們幾個會同時吹口哨。
她站在最左邊,幾人中隻有她一個女生。
煙熏的眼影,殘存的唇膏,狂歡後的空虛與倦怠不知不覺也讓她不耐煩起來,“喂,起來!快起來!這樣下去我們永遠打不到車。”她的腳毫不留情地一一踢過去。
男生抱怨著起身的樣子顯得有氣無力,但就是這幫子人,在酒吧裏打牌幾天幾夜精神抖擻,最後還是酒吧老板趕人才不得不走。
她一把拎起最看不順眼的那個,把他露出的半邊胳膊密密實實地遮住。也不理對方的叫囂,又命令另一位:“把手上的啤酒瓶丟掉。”
扯下自己頭上的黑色發夾,就往對方頭上幾根紅黃綠三色發夾去,男生立刻叫苦不迭:“喂,喂,這是我的命根子。”
“你的命根子真多……”她不懷好意地上下看他,連男人都會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遠遠的又有一輛出租車打著燈過來。
“如果你們今天還要回去睡覺的話,就乖乖站好。”
他們聽話地站好,一副良好市民的模樣。
“鍾洛!別摸你的頭發了。”
她頭也不回地喊,伸出手輕搖,臉上帶了一抹少有的假笑。
果然出租車停了下來,被她的魅力震倒。她得逞地打了個響指,幾人一哄而上。
在外麵被凍得神經都快麻痹,被不知第幾輛出租車視而不見後,終於可以坐上車回家了。
她坐在副駕駛座,一堆男生擠在後麵。一上車頓時癱軟如泥,擠來擠去,四肢交纏,罵罵咧咧。鍾洛拔掉發夾,頓時幾根頭發就像活過來了似的,傲然挺立。
司機瞠目結舌地看著。
“開車吧。”她說,“不會少了你的錢。”
雖然他們都很壞。
她也很壞。
果然第二天,她又遲到了。
第一節課就趴在桌上睡大覺。中途半睡半醒間有睜開雙眼,目光所及是一片無瑕的白。白得幹淨溫柔,靜悄悄。朦朧地記得這是前桌男生的背影,他總愛穿白襯衫,複又沉沉睡去——
她的前桌是一個長相秀氣俊朗的男生,幹幹淨淨的麵孔,烏黑的短發與純黑的眼睛,習慣穿白襯衫,總給人明朗與清冷的銳利。
他的成績相當好,人緣也好。最重要的是,沒有脾氣。
某次課間,鍾洛那家夥和她鬧著玩,朝她扔了一本厚厚的英文字典。
她躲開了,那本很有分量的字典就這樣以能折斷人腰的重量敲上了他的背,滑落。
他回過頭來,一雙漆黑無雜質的雙眸,大概因為疼痛還微微眨了眨眼。
“同學,對不起啊……”她隻好舉起雙手說。一回頭,鍾洛那家夥早已不知去向。
他沒說什麼,彎下腰把字典揀起來,默默地放到她課桌上。
然後回過身,繼續看書。
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點抱怨的聲音。
這讓她有些愧疚。
一般人被扔到東西就算不開口大罵,也會在一瞬間張口呼痛吧?
但是,他卻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呼吸很輕,眉眼很淡。
好一段日子,她都在暗地裏叫他忍者神龜。
在其他女生親切地叫他“子冰同學”的日子裏。
她總是和泰迪那夥人混在一起。
在別人眼中,跟男孩子混成一堆的秦雅南是多麼出格又無禮。可她不在乎,她總是誇張地大笑,用無所謂的口氣說話。那時對前桌的他還沒什麼印象。
隻記得他淡淡的背影,寫字時白玉般的頸項彎出的優美弧度。
某次她和泰迪那夥人靠在走廊上閑扯,那個男生抱著大疊作業本經過身邊,然後他不小心踩到了泰迪的腳。
“你白癡啊,眼睛瞎了是不是?走路不看路踩我腳幹什麼?”
“泰迪,你好吵。”她皺眉製止,無聊地偏著頭打哈欠。
泰迪虛張聲勢地揮了揮拳,放他離開。
那男生卻向她這邊看了一眼,沒動。這意外的舉動讓所有人瞪著他,想著這難道是對泰迪無言的挑釁?
泰迪又立刻毛了,口出穢言。
他卻似乎沒聽到泰迪的罵罵咧咧,向她靠近了一步,“秦雅南,你的回家作業還沒交。”
她怔住,這個班中有誰會這樣子對她說話?
那眉那眼,透露了一股認真的執著。
“我秦雅南從來沒有‘回家作業’。”
直到他離開,她還盯著他離開的背影,露出一抹笑。
“秦姐,不要吧……那人和我們是兩國的人。”泰迪愁眉苦臉地叫。
她的手隨之揮到對方鼻梁,怒道:“你在說什麼有的沒有?”
然而,一瞬間湧出激動而又恐懼的心情。
……那種特別的感覺。
好陌生。
她的同桌是個不怕她的女生。
這在班中極少見,在所有女生把她歸類異類的時候——她的同桌吵著要和她換座位。
“我想坐在記冰同學後麵。”那是個令所有女生羨慕的位子。
到她同意換座位的時候,同桌又反悔了。
“還是不要了……如果他向後轉頭,第一眼瞄到的會是我。”
說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話,卻也顯示了少年不平凡的吸引力。他不同於葉桀奇的孤傲不馴,他的溫柔像一把磨光了刺的箭,能射進女孩子的心中卻不會發疼。
一到下課,總有女生假借題目向他靠近,他也總是低著頭認真解答,對誰都很溫柔。
然後她開始和同桌一起喚他。
子冰,子冰。
“子冰。”
她驚醒過來。
她的前桌正回頭看她,麵露驚恐狀。
怎麼了?
她擦了擦口水,以為自己的口水嚇著了他,她不想在他麵前破壞僅存的那點女生形象。
然而一抬頭卻發現全班的人都在看她。數學老師特大號的臉就放大在眼前,“秦雅南,你給我出去!”
她不喜歡這個老師。
……應該說她不喜歡所有的老師,特別是這一個。
她平生最討厭那些新官上任的。
眼前這老家夥是在原來的任課老師調職的情況下進來的,果然一進班級就狼子野心,野心勃勃地開始整頓班級,從差生抓起。
在某節數學課上,居然很欠揍地讓她上台做題目。除了跟她幾個混得好的,班上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然後,她把吐出來的口香糖粘在黑板上。
這就是她的答案。
然後,然後……
她就跟他結下了梁子。
背貼在白色的牆壁上,她看著淺藍色的天空,好白好亮,好耀眼。
鍾洛在下課後,連滾帶爬地到了她麵前,“你怎麼會在上課的時候叫他的名字?”
“我夢到他欠了我很多錢,叫他還我。”
鍾洛愣了下笑起來,一副好兄弟地勾上她的肩,“阿南。其實你沒做錯。魏子冰這樣的,屬於那種慢熱型,你必須時刻提醒你喜歡他,要跟他交朋友,這才會引起他的注意。”
“我都跟你說了,我……”她惱怒地抬頭,話說了半句卻咬了嘴唇,幾乎磨破嘴皮。倔強的眼中第一次閃過類似難堪的東西,讓人類變脆弱的眼神。
鍾洛挑起她的下巴細細地看,“可以的,阿南長得不賴,有信心些嘛!哪有什麼事難得倒你。”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嘴上說“無聊”,心裏卻開始琢磨他說的話。時時提醒?
泰迪那幾人也屁顛屁顛趕出來,天塌下來般地嘶吼:“秦姐……”
全班乃至全校一下子認定:她暗戀魏子冰已久。
這是真的嗎?
連她自己都要疑惑。
魏子冰。
他習慣背靠椅背向後仰,有時會擱到她的桌。
他習慣偏頭望窗外,露出纖細的下頜。
他習慣用鉛筆寫字,2B的,像小學生一樣。
他習慣對她說話時,不看她的眼睛。
好奇怪。
居然記得這些瑣瑣碎碎的東西。
原來,她真的喜歡他啊——
會臉紅會緊張會亂想,就像白癡一樣。
她坐在樹下。
這時的她已經成功撇開那些嗦嗦的家夥。
就像煩人的蒼蠅一樣圍在身邊,大驚小怪的。
好像她秦雅南天生就不能有喜歡的人。
不知是誰又來了。趕走了一批,又有細碎的腳步聲靠近。
“你把你女友甩了?”
“錯了,現在已經不能叫我女友。”
“為什麼?你不是看上她有錢嗎?”
“我本以為她穿的球鞋是耐克的,家境應該不錯。但是現在看來……她已經連續穿那雙耐克好幾個禮拜了。”男生嗤笑著,從鼻腔中發出輕蔑的哼聲。
她靠在樹上,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嘴角卻掀起冷冷的笑意。
還在初中的時候,男生們比的還是女友的漂亮。上了高中以後,男生們比的卻是女友的有錢。
果然,人類都是會進步的。非常的大躍進!
她冷冷地看著兩個男生的背影,漸漸滾出她的視線。
不由閉上了眼。
不能喜歡嗎?不能喜歡嗎?
她站起來,像被髒東西粘到一樣抖了抖,一轉身就看到魏子冰站在那。
“秦雅南,你的作業還沒交。”
又是作業!
她幾乎想一腳踹上他的臉,他就不知道該說點別的嗎?“明知道我不做作業,還催著我交作業,你是不是笨蛋的啊?”
說完就氣呼呼地走,他跟在後麵,離她有一段的距離。
步出樹陰影,她眯起眼仰頭看緋紅的天空,腳步也不由得緩下來。這變幻莫測的天空大概也比不上人心的叵測。
“魏子冰,你是個怎麼樣的男人呢?”
他沒看應聲,她回頭看他還站在樹陰影裏,看不出表情。
在她以為不會開口的時候開口:“好笨的。”
好笨?
如果他笨就沒人敢叫聰明了。
他的數學是全年級最棒的。
還有那個周曉瑤的女生。
就像競賽一樣。
他和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
長得很乖巧的女生。戴著黑色的有框眼鏡,就像為了遮蓋美麗。
含蓄,安靜,很是鄰家女孩的那股味。
跟她完完全全不同的類型。
發現她長相好看是在廁所裏,那時可能是洗手時鏡片沾到了水,她把那副老氣橫秋的眼鏡拿了下來。
同樣在洗手的她,隻是無意中的一瞟,就發現她有雙讓人羨慕的大眼睛。
那時還在想,為什麼有的女生天生不會打扮?
當她用水沾濕頭發打理刻意打造蓬鬆的頭發時,還在想,怎麼有的女生會那麼笨?
就是這樣一個笨蛋卻在喜歡她同樣喜歡著的那個男生。
不管是裝作漫不經心投過來的視線也好,或者是已經很聰明了還會拿著數學題向他靠近也好。
女生圍在他身邊的意思太明顯不過了。
可不知道他是真笨還是假笨。
他講題目時溫潤的目光總是投射在書本上,從來不會抬頭看一眼。
一眼,哪怕用這樣溫柔的眼神看女孩一眼,對方一定會雀躍得暗喜上半天吧。
就像傻瓜一樣,都是傻瓜。
她不知道這是說自己,還是那個女生。
那個女生幾乎構不成對她的威脅。
不是她自大,驕傲。
那樣的女生,完全不敢說喜歡,不敢說出口。
不像她,成天把喜歡掛在嘴邊——
自那天“全校發現她喜歡魏子冰”後,她常常用筆帽戳著他的背令他回頭。
“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不知羞恥,不臉紅,很一本正經地問。
但是,他總是沉默以對。
他是不是在躲她?
然而那個女生還是讓她產生了威脅感。
班主任在上星期的班會課上說下星期的班會課每個同學準備一張賀卡。寫上一些有意思的話,在號碼箱中抽到誰的學號送給誰,全都要參與。
鍾洛一筆一畫地在卡片上寫字,極端正認真的樣子,大概中考都沒這麼認真,寫出來的字卻是歪歪扭扭的。
很多男生都抱著“也許這能送到哪個美眉手裏譜寫一段情史”,這樣如此下流的心情下寫的。
“阿南,你的賀卡呢?你沒買嗎?”
“沒有。”
“為什麼?”
“因為不知道它要送給誰。如果到我討厭的人的手裏,我寧願撕破它。”
“但是,也許是你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啊。那我為何不直接給他?
“來,來……給你一張,幸好我多買了。當時不知道該買哪種,所以什麼都買了。”他變戲法一樣,抽出最後一副王牌,近十張各式花色的卡片在她麵前緩緩展開。
她的手指,透過大腦皮層的牽引,挑了一張簡簡單單的明信片。白底,天空。
淡藍色的天空。
好白好亮,好耀眼。
好像他。
她把那張空白的明信片塞進抽屈,她突然想到一個難堪的問題,她寫的字好醜。
所以那張明信片,怎麼都沒法送出去。
魏子冰抽到了3號。
這個學號也標誌著全班第三名的榮譽。
她冷眼看著他站起來,親手把卡片送到她的手上。動作輕柔,帶著異樣的溫柔。
那個作為3號的周曉瑤!
她突然發現班主任的卑鄙。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學號排那麼後,全班總共五十個人,按成績排名,她是倒數第二,49號。
好一個遊戲!竟然讓她升起陌生的可恥感。第一次,臉上是掛不住的難堪。
然而更讓人驚訝的還在後麵,周曉瑤也選中了他。
好巧。
連班主任都眉開眼笑地打趣:“真是有緣啊,這樣都能夠互相抽中對方。”兩個都是優等生,得意門生!所以連老師都能毫不在意地打趣。
女生羞澀的笑容,雙頰浮現的潮紅,再再刺激到了她。
她立刻怒了!
周曉瑤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我沒有?”她抓住他的手臂問。
“我沒抽到你。”
“那你為什麼不抽到?”
“……”
“為什麼不抽到?”
“不知道。”
他掙脫她的手。
放學後。
她和那幫兄弟在一起。
她冷冷地觀察著周曉瑤從前麵走過,那張賀卡正寶貝地貼在胸口。
她立馬當了攔路虎,“給我。”
女孩一下子麵孔蒼白,把賀卡藏在背後。
“給我!”她不耐煩地再說了一遍,眉間陰霾越聚越重。
“不……不行。”
她終於伸手去奪,女生纖細的手腕產生的力道很弱,她哪是她的對手?
怕是為了不掙破,她也不敢用力,所以眼角含著恐懼的淚水鬆了手。
一得手,她就迫不及待地攤開來看。
他的字很漂亮,寫著幾句溫馨的祝福語。還是用鉛筆寫的。淡淡的字跡,連貫的優雅,就像他的人一樣,讓人看了很舒服。
喜歡。
好喜歡。
但是下一刻,她把它揉搓。在女孩的哭泣聲中,踩在腳下用力跺它,“周曉瑤,你再接近他我打死你。”
女孩哭著跑掉了。
臨走還不忘把殘破的卡片帶走。
看來,她是真的喜歡。
鍾洛不苟同地說:“你做得過分了,這種女孩很脆弱的。搞不好還會鬧自殺。”
“什麼?”
她有點目瞪口呆地看著鍾洛,“真的嗎?”
沒那麼嚴重吧——
“她跟你不同。”
回到家就後悔了。
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有那麼點做過分了。
每個人都有喜歡人的權利。
況且,那個女孩還是個乖乖女。
內心升騰起愧疚,導致她做了噩夢。
睡眠中連續幾個夢都夢到女孩自殺。
第二天進教室,看她好好地坐在第二排,才不由得舒了口氣。
女孩就像昨天沒發生過什麼事一樣。
如往常那般安靜地坐在第二排,隻是背脊怎麼看都比平時更彎了一些。
不由得無聲歎了口氣。
她把書包塞進抽屜的時候,發現了異物。
抽出來一看,是一張紅色的卡片,就像那天所見緋紅的夕陽,好漂亮。
背麵有熟悉的淡色字跡,2B的,鉛筆,字跡——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很特別,願你每天笑逐顏開。
她猛然抬頭。
是他,微微帶笑的眼睛。
“送你。”他用口型無聲地說,說完就轉過身身去。
她好高興。從來沒有那麼高興。
但是當他轉身後。
她拿了塊橡皮,小心地擦掉自己的大名。心酸了一下。
周曉瑤。
她筆畫著應該怎麼寫,用他的筆跡。
後悔了。
應該賠她,她要的東西。
但在草稿上怎麼寫都學不來他的飄逸。
她隻好用筆帽戳他的背。
“周曉瑤,拜托寫這個名字。”
她點著空欄,那裏已經完完全全找不到“秦雅南”這三個字。
他的臉一瞬間變得如紙一樣蒼白,隱隱泛著青色。
然後,無法預料。
那張賀卡被他撕成碎片,整一個沸沸揚揚。
她驚得忘了反應,好半晌才鐵青著臉站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回答她。
那以後再也沒有人回答她。
為什麼?
沒談過戀愛的女人好蠢。
鍾洛發過來那種傳來傳去的短信:“自稱武林高手的你的口頭禪:想當年我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一米以下全部放倒,我在太平間裏一跺腳,不服的給我站起來!沒有一個敢喘氣的。”
平常她一定會哈哈大笑。
隻是現在。笑容浮現又消失,隱得很快。
她怨懟地盯著他的後腦勺。
他再也沒有回過頭。
為什麼不聽她解釋?
為什麼送她的東西要這樣破壞殆盡?
日子漸漸過去。
周曉瑤不知何時摘了眼鏡,漸漸變得美麗。
不知道他有沒有和別人那樣發現她變美麗、變可愛了。
聽說別班的人在追周曉瑤。
她也開始考慮——也許這種純純的校園戀情完全不適合她。她該把目光更多地放在校外,與青年囂張地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比如在她打工的地方,就有很多酒保、男服務生還交不到女友。
什麼鍋什麼蓋。
還真是摔不破的至理名言。
在經過林陰道的時候,她看到了正苦追周曉瑤的那個男生。
不就是那個“女友穿了幾禮拜同一款耐克球鞋就把對方甩了”的那位嗎?
他和周曉瑤起了爭執。
周曉瑤似乎不堪其擾,很想過去,那男生堵著路不讓。
她想她必須做點什麼。周曉瑤再怎麼說都和她喜歡同一個男生,證明她很有眼光。
所以她過去拎住那男生的衣領,凶神惡煞地製止住那人。
周曉瑤見狀立刻就趁機跑了。
“你再接近周曉瑤我打死你。”這話怎麼那麼熟悉?說出口的同時,她也愣了一下。
“關你P事,臭婆娘。”
嘴賤的男人死都死不光。
她的手立刻招呼而去。
她有太多和男人打架的經驗,從小到大沒間斷過。
這次,她打斷了對方的鼻梁骨。
結果是,她遭到退學。
情況很嚴重。
她卻嗬嗬地笑起來,看他這次還不理她!還用後腦勺對著她!還冷冰冰地不對她說話!
但結果是——她進教室的時候,他立刻把書包塞給她。
滾蛋。
雖然他沒說話,但是她突然想到這個詞。
她氣得立刻把書包往背上一甩,走人。
後來泰迪來向她報告說——是周曉瑤向老師告狀你在打架。她那時隻愣了幾秒,就瀟灑地擺了擺手。
算了吧,反正欠她的已經還清。
他的身影慢慢在她眼前淡出了。
她不知道哪天會忘了她,可能不會忘。
鍾洛某次來她打工的地方說他也沒讀書,去杭州了。問其原因,說或許是家裏有事。
她也不再多問。
鍾洛他們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怎麼可能多知道他的情況。
然後想到的是——是不是她本來也是這樣的,跟他毫無瓜葛?
然而,就因為她的厚顏無恥,她的死纏爛打,造就他也會常常回頭看她。
同桌說你可能還不知道他最大的一個習慣——他習慣回過頭來看你。
那時她可能在睡覺,可能埋著頭在聽MP3,但沒有一次筆直坐著讓他光明正大地回頭。
好奇怪。
不由得想到那天他說的“好笨的”。
笨拙,笨得無藥可救。
她一向不欣賞縮頭縮尾的男生。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想要見到他?想接到他的電話?想他會不會忘了她?
直到某日。她終於接到了他的電話。
電話中是她熟悉的那個聲音,溫潤如玉,低低的如情人間的絮語。
他說:“我偷了你一樣東西。”
她猜測那可能是她的心。
他說:“我把賀卡放進你抽屜的時候,發現了另外一張,所以我自作主張拿走了。”
她說:“沒關係。”
那本來就是要送給他的東西。
他說:“我好想你。”
她高興得樂翻天,幾乎要掩嘴哭泣,像中了大獎一樣想大聲喝彩。
他說:“我從杭州回來後,會來找你。”
然後,她開始無止境的等待……
在打工的時候。
在路邊走著的時候。
在夢中。
旅行(休羽)
火車開了。又是一段寡淡無味的漫長孤旅,時光被無所事事的枯乏拉伸到近乎凝固。候車廳裏偶然瞥見的影像仿佛還殘留眼前,融化成千重萬重,擾亂思緒。試著深深呼吸,想讓自己平定下來,已經被撥動的弦卻餘音不止,在心底翻攪著,漾出一池漪輪。
那個女孩子,是你的女朋友吧。
看見你們那麼般配的樣子,以為早淡如止水的心居然也有痙攣的疼痛。
就當是,就當是……
找了半天也找不出個合適的比喻給自己,索性自嘲一笑,倚在窗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窗沿,視線無意識地注視著窗外不確定的某點。單調重複的波動撞擊車窗,玻璃以相同的頻率顫抖著,傳到指尖,微微酥麻。
——該忘記的總是會忘記。
“嗯……不好意思,這個……”
鄰座的人想是剛剛上車,指著座位上我的手袋,遲疑。
“對不起對不起……”
我忙不迭地一連串道歉,伸手攬過了隨手放在鄰座的手袋。無意間抬頭一瞥,腦子便被生生洗刷成空白,預備脫口而出的話全哽在了咽喉處。
是你,鄰座的人,是你,擾亂我思緒的那根弦。
你笑笑,視線照例低低垂落,含著我欣賞的內斂氣質,黑色的邊框眼鏡後卻是對陌生人的矜持禮貌。對著你禮節性微微點頭,算是打了招呼。轉過頭卻有略略的失神,一個刹那,悵惘已將心室填充得密不透風。
不記得嗎……關於我,哪怕一丁半點的細枝末節,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也好,這樣我們便都可以不必背上“故交”兩個字的沉重負擔。
旅途漫長,無聊讓所有人都找尋著不同的事情消磨時光。你我之間,也由最初的沉默無語到侃侃而談。
話題相投,含笑風生。自龐貝城的一夕覆滅到後現代藝術風潮大行其道,自敦煌伎樂到巴黎最新時裝發布。文學曆史,潮流時尚,你了如指掌,我而,談不上學識如何淵博,卻自然也不會弱於你。
感覺到你舉止間棋逢對手的細微驚異:我們竟有這麼多共同的誌趣。
是,你自然不知道,這些年我是如何填充自己,無法有絲毫懈怠,隻為稍一得了悠閑,便被內心時光蠶食的空洞攪到惶惶然,不知如何消度。
不覺間窗外夜幕已呈黛色,軌道沿途燈火明滅,亮暗交替,晃得人眼花繚亂。
頸側微微一沉,你竟然就靠著我的肩,睡得如此安穩。長長的睫毛遮下去,在眼瞼上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那麼孩子氣的睡容,由不得人不心疼。你右手無意識地垂到我膝上,輕微的壓力,沉重的真實感。
環顧四周,冗長旅途讓所有人都沉溺在昏昏睡去的狀態中。沒有人注意到我,沒有人注意到我細碎的舉動。
我肆無忌憚地看著你,看著你爽利的眉鋒微微揚起,看著你修長的手指,看著你秀挺的鼻梁,看著你微微彎成弧線的嘴唇,看著你幹淨的臉頰,看著,看著,看著,看著……
我對於你的親密,也就僅僅停止在視線的守望上而已。
那是種最安全的姿態,足以使你永遠不可能注意到我的存在。
而現在,在你無知無覺熟睡的時候,我是否可以擁抱你,是否可以在你麵前,唯一一次的,好好哭泣?
心髒緩慢地反複破裂,一遍又一遍,淚卻在眼眶裏旋轉徘徊,如何也不肯掉下來。抑鬱的疼痛,自胸腔深處向四周漫溢,擴散,尖刻地撐滿整個身體。
那是種酷烈得無以形容的煎熬與刑罰。像是有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在心尖上一下下撕扯著,將肺腑深處那塊至靈至性的血肉拽得七零八落。
柔軟卻殘忍,讓人無力抗拒。
你手機上精致的小掛飾,你手腕上溫潤的芙蓉玉,你皮夾裏形容親密的合照……細細碎碎的物件就像是細細碎碎的刀子,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刺進我心裏最無防備的位置。
能為你打理到這些細枝末節上的,也必定是個心細如發的女孩子吧——
不知遇上什麼狀況,火車戛然停止,慣性讓整個車廂跟著往前一顛。
自睡眠中被驚醒,你皺眉,緩緩睜眼,看見倚著的是我,先是驚疑,大致明白緣由後隨即笑出來,“嗬,sorry,”抬手,指尖摁住太陽穴,輕揉,“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我回以表示並不介懷的微笑,搖頭,暗自曲了曲酸麻手臂。你亦不再說話,長久的寂靜橫亙在我們之間,氣氛微妙而尷尬。
“呃……來送你的,是女朋友吧。”我掐掐指尖,做賊心虛般補充,“在候車室看見你們一起。”
“……”
你又是一笑,用沉默代替承認,然而那樣的笑容卻比任何承認都肯定。
“很漂亮。”我由衷讚歎。
真的,那個女孩子是真的漂亮。
栗色長發卷曲成自然的波浪,披散在肩頭,纖細白皙,笑起來柔柔弱弱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擁抱和憐惜。
不像我,多年不變的直發,波瀾不驚地垂曳流瀉,隻是純純粹粹的黑,黑得一無所有,刻板如我多年不變的性子,強硬倔強得不像個女子。
我,自問不是那類巧笑倩兮、吟著溫濃軟語、洗手做羹湯的女子。
十幾個小時轉瞬即逝,目的地寸寸迫近,你我都開始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開始對於彼此的新一段的沉默。
終點站,我們將在這裏轉向不同的城市。
走了兩步,你忽地停下,轉身看我,“留個號碼吧,有機會再聯係。”
說著,遞來你的手機。裝作不經意地按下一串數字,呼出,心卻怦怦跳得不知所以。手袋裏手機丁丁當當響了,特別設置的鈴音,取出來看,竟然還是多年前保存的號碼。
那一刻我緊張得如同被當場逮到的偷糖果的孩子——原來我們都是一樣,從來,都沒有變更過手機的號碼。
心裏寥落的幾分希冀又有了死灰複燃的苗頭:我的號碼,你,還記得嗎?
然而我忘了,又有誰會像我這樣,癡癡傻傻,將一個不甚相幹的陌生號碼保存這些年。你隻是存下了我的號碼,表情波瀾不驚。我還想拖延著再說什麼,卻已經沒了借口。暗自苦笑,以為早已經釋然,原來還是這麼拖泥帶水地放不下。
出站處人流洶湧如常,轉身再轉身,你已經湮沒不見。我卻望著不知方向的某處,微微笑起來。
這一場漫長的苦旅,而今,終於算是到達了一切結束的終點。
遙遠的歐洲,遙遠的亞平寧半島。佛羅倫薩,夢想中的冷翡翠,半月後我就將去往那裏,開始新的工作與生活。
而且,順利的話,將再也不會返回。
辦好了林林總總的複雜手續,離開前回家一趟料理雜事,卻不想,在這最後的時間,還是遇見了你。
像是一場輪回戛然的終止。命運的沉重痕跡在頭頂發出巨大破裂聲,碎片四散,渺小如我,避無可避地被切割屠戮,鱗傷遍體。
你自然不知道,早在我們都還是孩子的高中時代,我就已經認識你。那時你還是談吐溫文的羞澀的少年,有著好看的爽利劍眉和尖削的下頜,柔軟的發梢覆在額際,白色T恤,黑色瞳仁,手指修長幹淨,與我想象中的幻影完美吻合。旅途中與你巧合邂逅,交換了手機號碼,恍如劫難降身,一發而不可收拾。自此便開始遠遠的守望,守望你的每一個微笑每一個表情,守望你的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動作,以至於後來一意孤行地背棄家人意願與你考進同一所高校,到離開家數千公裏的地方求學,隻為了停留在視線足以將你包容於內的範圍裏,將這種無謂的守望繼續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要成為怎樣的人才可以獲得與你並肩的資格,隻有不顧一切,讓自己優秀再優秀。風風雨雨,沒有庇佑,也不尋人庇佑。獨力撐著自己步步前行,多少坎坷艱辛,度得宛如搏殺。再後來,讀了碩士,進了職場,守望者的身份卻一直不曾改變。
我守望著你,猶如守望著自己對於愛情全部美好的夢寐。
那麼些年過來,我已經說不清究竟是你的存在切合了我的臆念,抑或是我刻意將臆念描繪成了你的模樣。隻知道那守望的姿態已成習慣,成了直逼膏肓的病,或是纏綿入骨的毒,再難拔除。我守望著,守望著你由低頭抿嘴淺淺微笑的少年成長為緘默安寧的儒雅男子,守望著你身上散發青澀的氣質日益淡薄,終於轉化成溫和與沉穩。
這個紙醉金迷的城市是如此喧囂,隻是一低頭的時間,視線裏就失去了你的蹤跡。外出數月,歸來時,毫無征兆地,你已經從我視線中消失。
如同一抹突兀散去的煙塵,幹幹淨淨,不留半點痕跡容我追思。
庸碌如我,除了日日如常地過下去,又能如何。
安安穩穩工作,兢兢業業打拚。加薪,升職,職場上一路跌跌撞撞,倒也還算順風順水。原以為就將這樣一直走到永恒的終點,誰曾想,還是要再與你經曆一次這樣的擦肩而過,一切才算是結束。
更可笑的是,自始至終,我都是那麼本分地恪守著自己單戀者的位置,不曾對你說過半個字,甚至不曾踏進你生活的圈子。
記不得是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句:喜歡,就讓他做朋友,能拴他一輩子。
我卻隻是個膽小而怯懦的守望者。
朋友,這樣奢侈的關係,於我而言,難以想象。
如此這般,究竟是為了什麼,我不曾知道,也不再想追尋。隻是那少年時節青澀如梅的愛戀,擱置得長久,被歲月的塵埃一層層深埋在心底最深處,不到夜深人靜,斷斷不敢拿出來緬懷悼念。而對於你,我則僅僅隻是個見麵點頭的陌路人,時間稍長,便將遺忘在記憶角落深處,無可尋覓。
曾經讀過的一個故事:女孩在向單戀的心愛男孩表白之後斷絕了與所有人的聯係,孤身離開,到遙遠的小城開了酒吧,日日在思念中消瘦沉淪。而男孩卻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女孩早已經身患絕症,不久人世。男孩帶著新婚妻子去往女孩所在的小城度蜜月,小酒吧裏故人重逢,女孩卻隻能披著紗麗,在內間的暗影中交待酒保,為愛人和愛人的愛人,送上佳釀一杯。
故事末尾,是女孩的一句獨白,淡然得淒厲:“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我終於可以放心大膽地,轟然老去。”
我們的故事卻遠沒有那麼慘烈。你和我,不論誰少了誰,彼此的世界都不會有一分變更。以後的日子,你會好好過下去,我自然也會。
從此以後我們便是兩不相幹的路人,沒有了咫尺相望的距離,自然也就無所謂遠隔天涯。
左手尾指佩戴的銀色指環已然根深蒂固,這麼多年,鮮有摘下的時候。記得曾有人對我講,女子左手尾指佩戴指環的含義是:決定獨身。
轉身,去往我應該去的地方。任由緊緊攥在手心的金黃色SIM卡芯片自指間墜落,敲在站前廣場灰白色石質地板上,“叮”地輕響。
仿佛列車到站時猝然終止的鈴聲,又仿佛我一直不曾為你流下的那滴淚,飄散風中,宛如清揚。再見,親愛的。
再見,我的少年。
3線情緣
文/灰白
暑假幹什麼?上班!
所謂上班,就是在KFC找了個兼職。一個大學生,而且旁人看來還是個不錯大學的大學生怎麼會幹這種工作?當我告訴我的朋友的時候,他們都說你會去端盤擦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覺得他們眼神極度鄙視。還好,我沒有那麼矯情,自認為是野草一根、爛命一條的我有什麼不能幹的。也曾一度心理不平衡,看看某某某某幹什麼什麼,賺了多少多少,得意了多久多久。不過很快就過去了,年輕就是輸得起。說很不容易經過麵試的獨木舟,說放棄還真不是很容易。
餐廳很遠,每天都要坐3線,時間為一個鍾,價錢是3塊。第一天下班回校,疲憊至極,頭發亂糟糟,衣服油膩膩,味道臭烘烘,反正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根本沒有了平時的淑女形象(我平時有淑女形象嗎?)剛踏進3線,栽在凳子上,抬起眼皮,闖進眼睛的竟是他。他開始搜索座位,我發誓他也一眼看到了我,因為我們四目相對。
我真希望不是他,哪個人都可以,就不能是他。是他也行,但不要在今天的這個時刻。一句話,在錯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自認為是對的人),怎麼可以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我真想從車上跳下去,但想想為人為己都不能這樣做,就放棄了。我裝作很泰然的樣子,其實心裏虛得要命。我想起了周星馳的電影,在很落魄的時候,還要甩甩那又髒又醜的乞丐發裝酷。
有必要介紹一下他了,大家都急了,在這方麵,總是皇上不急太監急的。他叫瀟寧,黝黑,消瘦,喜歡穿紅色的T恤和藍色牛仔褲,喜歡挎很大的包,穿很方便的鞋。唯一不同的是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為什麼我會那麼清楚了解他呢?因為他一度成為我思考的對象,注意,是思考,不是思念。
高三,他坐最後一排最後一個角落,我坐第一排第一個位置,記憶中我們沒有說過話。但我記得他,如果你跟全班除了他的每一位都玩得好,你是不是特別會在意那最後一個呢?但我高貴的自尊不允許我主動開口,但那小子比我還自尊。我試圖去探索他褲子的牌子,可是我的流行觸角還不夠發達,我努力拚那亂七八糟的字母都失敗了,起碼我們城沒有那個牌子。
我也知道他在跟我同一所大學,甚至同一個班。不敢相信但的確是這樣,這樣那又怎樣?我們還是在上演高中的故事,這樣的續局真的很無聊。當我跟其他男生有說有笑的時候,他還是沒有正眼看過我。我們是陌生的熟悉人,不,比陌生人還陌生人。對陌生人我敢很放肆或很甜心地笑。而我們無意的麵對都麵無表情,或者冷酷。幾次看他的眼光從我頭上掠過,然後別過臉去。我亦然,當掃過他的臉(我比他矮)時。
人還真是他媽的賤,他不理你,你越是幹著急。我是自命清高的,這年頭,賤人特別多,我怎麼能屬於這個圈子呢?所以我又用了這招——當他不存在。從另一方麵來說,這就是逃避。在高三的時候我總是在考試的時候不去上學,叫媽媽給我請假,我正義昂然地說,你女兒不是一般人,考試不適合她。我哥就極度鄙視我,你這是不敢麵對,不敢麵對分數。我咿咿呀呀了很久,就是說不出什麼來反駁。阿Q精神為什麼很IN就是因為我們中的很多人想達到而始終達不到又要為自己找借口。
我就安然地坐在他對麵的後兩排,剛才一陣劇烈的不規則的心跳終於恢複到平常的速度。我狠狠地盯著他的後腦勺,要把他一次看穿,就能對他不再好奇和幻想。他真有種,自始至終沒有回過頭。他還是從前那樣,一點都沒有變,我還是不能看出他衣服的牌子。
快到站了,該死,是讓他先下還是我衝出去,如果校道上隻有我們兩個,不是尷尬得連走路都不自在嗎?在進入大學城的那一刻,一邊盯他的後腦勺一邊思考。不知不覺就到廣外站了,我這發現我的顧慮是多麼多餘,車門打開的一瞬,他一個箭步飛出去。然後往前走二十米從正門進入。真絕,這樣都想得到!他是不是從上車那刻開始就在設計下車的路線呢?正對著廣外站的就是一條進入宿舍區的校道,一般人都會走這條近路,不會傻到繞正門。他設計的這一條路線充分考慮到我是普通人這一點,完全避免了獨處,而且要自己走那麼遠,真是煞費苦心。
我笑了,他是不是也一直在探究我?我看他的後腦,但他是不是用他的心在看我?
第二天,當大家還在享受假期懶覺的美好的時候,我就要為我的生計奔波了(有點誇張)。早早起床趕七點中的那趟3線。到公交站一看,一大群學生已經在那等候了。剛剛還把自己比喻成勤勞的小蜜蜂,這時候才知道蜜蜂太多,剛剛還在心裏唱著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才發現蟲子所剩無幾。看看他們的臉,個個都煥發出青春的光彩,而我隻能用一個很老套的詞形容自己——黃臉婆,頓時就覺得自己比他們矮了一大截。
七點整,3線從容地來到你的麵前,3線就是這點好,準時。大家急匆匆地擠上去,能怪誰呢?這年代,速度決定一切,市場的容量,說錯了,車的座位數就那麼多,誰狠誰占有。還好,這還是第一站。應該是不用擔心的,隻不過搶座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前麵的背影好熟悉,難道是、是我沒有睡醒嗎?我神經質地搖了搖頭,使勁地搓搓眼睛。是,是他,是蕭寧。
他也是勤勞的蜜蜂中的一個。我還是注視著他的後腦勺,心已經沒有像昨天那樣沒用地亂跳了。觀眾朋友們,這一招千萬要學會,無論麵對你的愛人還是你的仇人,反正當你心虛時狠狠地盯他,盯到他無力,盯到他心虛。這是一種心理弱勢轉移法,把自己的不安轉到對方的身上。我的朋友曾對我做過一種測試,有一次上語文課,我前座的兩個男生輪流轉過頭來看我,看一分鍾然後對我很詭秘地笑一下,跟著換另一個男生。幾次過後我問他們:你們看我幹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他們兩個不語,看著對方狂笑。那一節課不知有多不自在,一下課,馬上找來鏡子照照,沒事啊。我抓住他們說,我有什麼問題啊,這樣看我。他們很無辜地說我們隻是在測測你的自信而已。當然免不了我的一陣毒打。所以說盯人的確是一門藝術,也能練就你一副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