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我的親親老公(公孫羽)

很多人誇我單純,我知道他們的言下之意是,“單蠢”。

我還真的滿蠢,幼兒園開始,但凡和小朋友吵架打架,落敗的那個肯定是我無疑。這種情況綿延到我大學畢業。

蘇軾被烏台詩案修理得很慘之後,口占一絕,“人人都說聰明好,我被聰明誤一生。但願生兒愚且蠢,無災無難到公卿。”有人笑言,蘇軾的牢騷都是聰明人的牢騷,蠢又愚,不惹事不招嫉,無災無難是沒有問題,可是“到公卿”怎麼可能呢?

可能。我相信這句話,因為我就是這樣一個活生生的例證。

我雖然什麼文化,但我也知道三公九卿都是古代挺大的官兒,我沒什麼官職,但我很有錢,我有錢不是因為我有遺產,而是因為我工作的口子太好。

至於好在哪裏,我也說不上來,總之我每天都去,然後每個月都拿錢,逢年過節或者不逢年過節,工資卡上都會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獎金。上回有人勸我考研,我說我不幹,千辛萬苦考上了,一年還要損失十五萬,三年就是四十五萬。可是這些收入都還是賬麵上看得到的,比起看不到的那些絕對算九牛一毛。那人聽完我的話,就當我是瘋了。那還是99的事情,我剛剛工作不久。

我的工作很簡單,簡單到根本可以取消這個職位。可惜,這個職位始終沒有取消。我雖然挺愚,但我也知道不取消的原因是我老爸不下台。

我媽是個女強人,強到什麼程度呢,我五歲的時候,她非要和我老爸離婚,然後孤身南下闖蕩,等她回來的時候,全副身家兌成百元大鈔已經可以塞滿一個30英寸旅行箱。她真強。但,我跟她說,你得和我爸複婚,不然我就恨你,她就和我爸複婚了。

掌上明珠就是用來形容我這樣的女孩的。我知道。因為知道,所以沒什麼感覺。就好像生下來是女的,就一輩子做女人這麼簡單,這麼理所當然。

我唯一的嗜好是收集香水。但我從來說不清我到底收集了哪些香水。我隻是很喜歡那些包裝,一種很糜爛的精致。老媽分析我的心理,她說我是深閨寂寞,夠毒吧,女強人的嘴巴都是非比尋常的。

老媽是以眼光精準聞名商圈的,有人還猜測她精通周易,所以知曉過去未來宇宙奧秘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不過我老媽一碰上我就沒轍,絕對算是愛女成癡那種。她算錯了。說我寂寞是對的,但閨怨就免了。我自認心理年齡還不足十五歲。

我這個人笨到連坐公車都不會,平時除了上班我實在沒有消遣,一看書我會頭疼,依照同樣的理由,我也不看報;電視太無聊,廣播更無聊;上網我又怕老對著電腦眼睛會壞,皮膚生痘痘;旅行是花錢買罪受,我暈車暈船暈飛機,外加認床,我計劃過了,等以後月球開放之後,看看有沒有辦法坐上航天飛行器看看,是不是也暈。我的日子就這麼匆匆匆匆的走掉了,我這樣的傻子當然不可能死到臨頭為自己的庸庸碌碌懊悔,不過寂寞還是要打發打發的,所以就拿出錢來玩香水了。

你覺得我很無趣?

你怎麼覺得幹我屁事?

說髒話了,當然。嘴巴上不敢說,心裏說說嘛,你真當我傻呢?

有人說,停車場是容易鬧鬼的地方。

為什麼?這三個字在我的大腦皮層上出現的頻率是極其微小的。我的腦袋在白天基本上隻完成一項功能,發呆。晚上呢?這種問題,原來天底下我的蠢人同伴這麼多,晚上當然睡覺了。我連夢都很少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日不思自然夜無夢。

可能一萬個人裏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在淩晨兩點的地下停車場看到一個滿身血跡長發零亂不斷低嚎的男人,第一個反應都是見鬼。

淩晨兩點我為什麼出現在停車場呢?停車呀。我剛買了一輛小POLO,你知道有句話叫人笨萬事難,我從下午六點開始趴車一直趴到淩晨兩點。中途當然不斷的有人過來詢問我,是否需要幫助。我統統拒絕了。自力更生這四個字竟然也有可以用在我頭上的一天。其實我才不是講麵子或者有骨氣呢,我不要人家幫忙是因為我自己玩得很開心。

白癡一般都是很懂得自得其樂的,歪著脖子流著口水抖著左手或者右手,街角一站就是大半天,傻笑不斷。

我笑嗬嗬的下車,然後一個血人撞進我懷裏。

我第一個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好重。本來就已經餓癟的肚子這下凹的更厲害了。

我第二個反應仍然不是害怕,而是我的新衣服完蛋了。我很少穿白色的衣服,畢竟還是要避點嫌疑是不?我也從來不吃蛋,雞蛋鴨蛋鵪鶉蛋鴿子蛋,龍蛋我都不吃,如果有的話。

我第三個反應仍然不是害怕——聰明人都能在一瞬間心念百轉,我正好反其道而行之,等我的念頭轉到第三個的時候,那個血人已經暈倒了,頭磕在我肩膀上,雙手鬆鬆攏著我的腰,整個人都吊在我身上。他是怎麼暈倒的呢?我一直以為是失血過多,後來他告訴我不是。他是急怒攻心。可是他為了什麼這麼急這麼怒呢?這個問題仍然縈繞在我的腦際,相信我終有一日能將它解答。陳景潤,嘿嘿,他有什麼了不起?比毅力,我才不輸他。

沒有找到我愛吃得泡芙,我有點生氣的關上冰箱,準備打電話向老媽問罪,她找那個家務助理太不負責任了。

“你醒了?”

我發現那個人正試圖往我的布藝小沙發上爬。“你可不可以坐在地板上呢?”我跑過去很客氣的問他。人家很喜歡那張沙發,他這麼血淋淋的會弄髒啦!

他的喘息聲非常粗濁,我這時才發現他的唇色幹白得嚇人。我想了一會,問,“你是不是肚子也餓?”

他額頭上的青筋非常神奇的立即鼓出來。

其實,我是想過不要管他把他留在停車場的,但是我才推開他一點點,他就勒緊我的腰;我也想過要打110,可是我的手機剛好沒電;我也試圖向大廈管理員求助,老伯伯鼾聲如雷,我不好意思叫醒他;那個時候我已經拖著血人站在大廳了,電梯就剩幾步遠,我找不到理由不把他拖回家,於是我就拖他回家了。

“你看不出來我受傷?”他很費力的說。那麼費力,我都忍不住跟著捏緊拳頭想和他一起使力。

“我不是大夫,但也看出來啦。”我很詳盡的回答他。我是那種特別寡言的女孩子,最喜歡咿咿呀呀,不說什麼實質性話語,你知道蠢人總是蠢話連篇的,不能不設法自保。但是我對這個完全陌生的血人一口氣說了十一個不同的字。有點奇怪哦。

“你知不知道血流太多人會死?”他麵目扭曲,他的這種姿態令我聯想起三個月前的一次便秘,我真的越來越同情他了。

“我知道呀。”

“那你為什麼不救我?”他的眼睛在因為汗濕而粘結成一縷一縷的頭發下瞪我。

這個問題滿難回答的,因為第一我不會救,第二我肚子很餓,第三我好像根本沒打算要救他。我為什麼帶他上來,我前麵已經講過了,我手機沒電不能報警……“要不,你在這裏歇歇腳?”我搜腸刮肚尋找合適的措辭,怎麼樣我說得夠客氣吧?

突然,我發現我的脖子被扣住了,砰!我的額頭撞在了一個堅硬的物體上,當我的眼前出現放大的眼睛和鼻尖的時候,我猜測我撞上的也是一個額頭。

“急救箱!”

他呼出來的氣息很灼熱,不臭,但很怪。

“我沒有呀。”

“藥箱!”他換了個說法,同時更加咬牙切齒。

“我沒有呀。”我每天親手做的事情不過就是穿穿衣服脫脫衣服洗個澡上個廁所之類,實在連割傷自己的機會都很小。不過我辦公室抽屜裏有很多創口貼,因為有一次我被紙片劃傷了,還流了一點血呢。對了,我的創口貼都是hellokitty圖案的哦。

“這是不是你家?”他的語調大概可以用“哀莫大於心死”來形容。咦,他到底傷在哪一個部位?我有點好奇。

他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的脖子有點痛,我最怕痛了,自然尖叫。他忍無可忍的一下甩開我,跌跌撞撞的從客廳跑進我的臥房,我根本就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把能拉開的抽屜都拉開了。然後非常神奇的,他找到了一隻白色的藥箱,造型非常的可愛,奇怪了,我以前怎麼都沒留意呢?下次有機會要問問媽媽,當然說不定是爸爸準備的。房子是我的沒錯,但是裝修布置什麼的,都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狀態下發生的,我隻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將我自己的肉體搬進來。

他砰咚坐倒,我的美人魚靠枕被他壓在屁股下,陣亡了。“過來幫我!”他惡狠狠的命令。

我是滿服從命令的人,大概因為我很少被命令吧?

他的腹部有個挺深的血口子,創口的肉有點朝外翻,就算我是很沒常識的人,我也知道這樣的傷口應該縫針。

他似乎看懂了我在想什麼,“命賤,死不了!”

我難得聽到這麼憤世嫉俗的口吻,忍不住張大眼睛看著他。然後心偷偷漏跳了一拍。

“你不怕血?”

女生怕血不是很荒謬的事嗎?每個月例假都是出水嗎?“不怕。”我搖搖頭。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從停車場一路蜿蜒到大廳到電梯的血跡,別人看到會怎麼想呢?會不會懷疑那是女生的……那個血跡是中止在我家門口呢!

“你怎麼了?”他發現我繃起了臉。

“討厭你!”我從小不會吵架,“你給我惹麻煩!”我憤憤地甩掉沾血的紗布,走到一邊坐倒撐起腿生悶氣。

他吐了口氣,自知理虧,“我緩一緩,馬上走。”

走也沒用呀,血跡多難清除!要我拎個拖把去拖地,嗚,我寧可被人家取笑,可不可以讓家政助理早一點來上班呢?不好吧,人家工作已經很辛苦了。我激烈的思想鬥爭著。

“對不起。還有,謝謝你。”他黑黑的頭顱靠在我粉紅色的小床上。

誰要你對不起?誰要你謝謝!我翻翻白眼,“你臨走之前幫我把門口的血跡弄幹淨!要麼,你再放點血在對門門口。”阿裏巴巴就是這樣陷害大盜的吧?“就正對麵那一個,雖然他是個男人,但是他常常帶不同女人!”

“你什麼意思?”

“這樣人家就不會誤以為我那個……”這個怎麼啟齒,“那個……”

“嗯?”濃濃的眉毛越湊越近,他有一雙很亮很亮的眼睛,人家都說眼睛亮晶晶的人都是很聰明的,比如那個可以一邊打麻將一邊寫稿子的張恨水。我簡直要崇拜他,他流了這麼多血,眼睛還可以這麼亮,可是我拚命保護眼睛,我的眼睛還是好像罩著保鮮膜一樣,又澀又霧。“你到底在說什麼?”他追問。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想,他一定很聰明,所以我們交流困難。

“那個血滴滴答答的一直到我家門口,你知道正常情況下男孩子又不會每個月出血,可是我是女的呀,你說人家會怎麼想呢?”一席話說完,臉已經漲紅。

他眨眨眼睛,眨眨眼睛,眨眨眼睛,等到他眨第七次的時候,他困惑的表情豁然開朗,緊接著五官全部收縮,像吃到了極酸的桔子一樣,“你!”他指著我,手指抖呀抖的。“你——”他上氣不接下氣,頭一歪貼在了小床邊沿。

“你不要又暈過去呀!”我有些急了,我直到這時才想起,假如有人死在我屋子裏,我是很麻煩的。

“什麼又暈?我根本沒暈過!”他好像笑了一下,“不然你以為就憑你也能把我弄上來?”

嗯?聽不懂。我傻掉。

嗚——我放下辦公室的百葉窗,將自己完全隔絕。嗚,誰來告訴我為什麼?

我一難過、沮喪就喜歡把雙腿伸直,然後把下巴盡量低的壓進頸窩,通常這個時候,老爸或者老媽就會走過來揉我的頭發拍我的肩膀,千方百計逗我開心,反正我從小到大也沒有提過要摘天上星星這樣過分的要求,所以我自小就沒有被拒絕的願望。

什麼,什麼,覺得我惡心?二十五六歲的“老女人”扮卡哇伊?哪裏有!我一直沒什麼談得來的朋友。好吧,坦白從寬,我根本沒有談得來的朋友。

我從小學開始讀的學校都是極品中的極品,重點中的重點。我,也是個極品,不過,是差生中的極品。中考考了多少分已經完全忘記了,不過想來折算成人民幣也買不了幾袋泡麵。高考我考了大概兩百分不到,就這個分數我老爸還替我覺得僥幸呢,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考不上大學該怎麼辦,杞人憂天至少需要正常人的智力呀,結果呢,我還是上了大學,而且是全國排名前五的一所重量級綜合大學。據說是有人批了條,至於是誰,什麼條,條上有什麼,我統統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要去知道。

進了大學,因為我不會坐公車,什麼叫不會坐呢,一,我不會看站牌;二,我找不到站台;三,我找到站台之後一定坐反方向。帶我去認車牌的老司機,偷偷給他老婆打電話時說,訓練咱家的哈利都沒有這麼累。我雖然很愚蠢,但我也知道“哈利”一定是條狗。

於是我成了學校裏每天都有名牌轎車接送的女生之一。司機一般都是老爸禦用的那個,有時老爸也親自來接我。他一直拿我當五歲的洋娃娃那樣疼。我到現在還能枕在他肚皮上睡覺。有一次不知道為了什麼事情,我說我和老爸親密無間,同學都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看我,然後說我有什麼“埃勒克特拉情結”。我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光看表情我也知道他們說的不是好話,於是我就說你們都是壞人,我以後都不想理你們了。他們哈哈大笑,說我怎麼長得像小孩子,脾氣也和小孩子一模一樣。我氣不過,就在老爸開車來接我的時候故意指給他們看,並且告訴他們,這就是我爸爸。

結果他們麵麵相覷之後,用非常怪異的調子,異口同聲道,原來是幹爸呀!

然後我就沒什麼朋友了。

工作了之後,因為我的職位太突兀,待遇也過分好,又是直屬老爸管轄,人人都知道我是個碰不得玉瓶,結果就是敬而遠之。

我是有點寂寞的。但,就像微醺那麼淡。我根本不在乎。

所以,我不明白我怎麼會放任那個血人在我的公寓裏留宿。臨上班之前,我還偷偷給他掖好被子,對了他又糟蹋掉我一床鵝黃色的蠶絲被。那麼溫柔的動作,我長這麼大就隻對洋娃娃做過,我老爸老媽還沒這個榮幸呢!

糟了!我聽見自己慘叫一聲。我每天離開後都會有專人為我收拾屋子。那是媽媽親自雇用的,除了照顧我的生活起居還有就是向老媽彙報我的近況,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能很多成年子女會對這種霸道的愛感覺窒息,但我不會,一個毫無個性的人,並不需要太多私人空間,可是這上下我恨透了老媽派人監管我的安排,正準備打個電話過去發脾氣,電話鈴聲響起。

“媽?”這是我這一輩子反應最快的一次,“你……看到他了?”我根本沒意識到這樣的問句會令誤會加深。

“看到?自然沒有。聽說了。”媽媽語氣像千年玄冰那麼生冷。

我放聲尖叫,“辭掉那個人!我再也不要別人隨便踏進我的屋子!包括你!你信不信我恨你一輩子!”我知道最後一句話是老媽的魔咒,她隻有乖乖聽我的。

摔上電話。過了一會我才發現臉頰滾熱。還有,我剛剛的反應怎麼好象可以用“做賊心虛”來形容。

天啦,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已經是你第三天喂我畸形西紅柿了!”他說。蒼白的臉,亂亂的濃發,亮閃閃的眼睛,討厭!讓我呼吸都不順暢。

“這個叫聖女果。”誰叫你自己一賴就是三天,想吃別的滾出去呀,我在心裏抱怨。講出來?我可不敢,我也就隻會對爹媽發火。“再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買菜這麼麻煩!”我小聲抱怨給自己聽。人多的地方我一向不去。哪個超市人不多?所以每天去買盒聖女果兩三根小黃瓜外加一瓶家庭裝酸奶,我都要頭疼半天。

他聽力絕佳,“你平時都吃屁!”

說話好粗俗!我下意識的皺皺鼻子。

他噗哧笑出來,亮晶晶的眼睛越發亮了,而他的目光一直是緊鎖在我臉上的。

討厭!我知道自己臉紅了,怎麼辦!“我不想和你說話了!”

“敢問小姐芳齡?”他嬉皮笑臉。

忍不住轉身看看他,口氣好古怪呀。

“五歲的女孩可以長成你這樣嗎?你媽都用什麼喂你?激素?”

“討厭!”再也忍不住,捏起拳頭叫出來。

他差點笑翻,扯動了傷口又哎喲呼痛。“你怎麼這麼嗲,每句話說出來都像在撒嬌!搞不懂!”他還在笑,但表情變得深沉了一點,“不過好可愛。”

我也很討厭自己的童音呀,而且不管說什麼話尾音都會翹上去,嗲得無恥,可是我發音器官生出來就這樣,我也沒辦法呀!“討厭討厭!”我連說兩遍代表自己怒火升級,他卻笑得更歡。

笑破你的傷口,然後讓你的腸子嘩啦啦都流出來,我在心裏賭咒,這輩子就屬這會兒最惡毒,“對了,”恨自己的不爭氣,“傷口好點沒有。”我一直記掛著那傷口很深,該去縫針。

“我受過更重的傷,隨便紮一紮,一樣沒事。人窮命賤,哼!”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為什麼他要口口聲聲說自己賤?我不懂,真的不懂。不過心裏有點難言的感覺一點點升起來,讓我慢慢覺得壓抑。

“什麼都不懂的——”他斟酌著,他神情這麼鄙夷,我以為他會說出很難聽的話,結果他說,“瓷娃娃!”他表情馬上鬆懈下來,“水晶娃娃,玫瑰娃娃,糖果娃娃!”他又笑的很開心。“給你看我的傷口,要不要?”

很難抗拒的誘惑呀,他掀開了長袖T恤,這件男裝T-shirt是我買來當睡衣穿的,套在他身上還嫌小,他好高好高好高,“這裏!”他側轉身體,我看到他背後縱橫交織的傷痕,顏色都不太一樣,白色,淺灰的,泛紫的。他轉過身,拉好衣服,“臉都白了?”他葡萄似的黑眼睛緩慢的一閃一爍,那種優美的律動令人心醉神迷。

“我才沒有!”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下巴被他托住了。“討厭!”完蛋了,又臉紅了。這麼高頻率的臉紅是不是也是美白大忌之一呢。

“這不過是一小部分而已!”他洋洋得意。

刀疤多也值得得意嗎?我重新考量他的聰明程度,他會不會比我更蠢?“還有哪有?”話一出口,我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比我更蠢了,嗚——

“這裏!”他拍了拍左邊大腿的內側,“差點要了我的命……”他頓了頓。

我很期待的把目光定格在那個地方,我很無辜的認定他一定也會展示給我看。

“你不會以為我會把這個也扒開來給你看吧?”他極力忍住笑,“說真的,我一點都不介意,不過,你也不介意嗎?”他嘖嘖稱奇。

“討厭討厭討厭!”我知道他在取笑我,但是我不太明白他笑容裏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