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OS(桑果)
楔子
如何才能終止一場暗戀?
我想方法有兩個吧。
第一,將這場暗戀暴露在陽光下。
可是我能對他表白嗎?不能。因為他怎麼可能愛上我?既然沒有可能,告白就注定是永遠失去他。與其這樣還不如暗戀。可是暗戀太苦,尤其是當他已經有了愛的人,還要那樣若無其事地假裝平靜地目視著他們的幸福。
所以我決定選擇另一個方法,徹底忘記那個暗戀著的人,忘記他愛看足球,忘記他愛看推理,忘記他愛聽歐美音樂,忘記他愛……總之,忘記那些日積月累、點滴用心才了解的一切。不再隻為能和他搭一句話而熬夜看英超,不再因為他喜歡而勉強自己去看那些沒有任何浪漫基因的推理小說,不再為了了解他的靈魂而將播放菜單中的歌曲全部換成催眠效果極佳的鄉村音樂。改掉勉強自己迎合他的習慣,換掉所有彼此共同的朋友,洗掉他在腦海中留下的印跡。
既然初始時是我選擇默默愛他,與他無關;那這場終結也讓我自己默默進行,無聲告別吧。
吉奈將手中的日記本緩緩合上,倒身壓在了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賀卡上,卡片有折疊的,有音樂的,有生日的,有聖誕的,有新年的,都是曾經收到的。如果不是一時感慨翻出了這些陳年舊物,她恐怕都忘記了自己曾經是一個多受歡迎、多風頭大勁的人物。她成功地忘記了他,連同和他相關的那些人和事都差不多忘記了。
自臂膀間抬頭去看地板那頭那張獨自待在一旁的紅底金字的請柬——小如要當新娘了。那個有心事就喜歡擠到自己床上、那個明明長得很溫柔卻動不動就會很憤青的小如終於要結婚了。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初她們還都是剛進入社會的莘莘學子,現在竟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如果當初她沒有刻意疏遠那群朋友,小如戀愛時的細枝末節一定會第一時間和她分享。望著請柬上一臉幸福的小如身旁那個看似穩重的陌生臉孔,她鄭重地在心中做出決定,小如的,一定要參加。即使明知“他”也會出現。
自地板上坐起身來,對著敞開的窗戶懶懶地伸了伸雙臂,陽光微風間,她微微仰起頭。整整三年,自己對他應該已經可以完全免疫了吧。
吉奈邊招手攔車邊用紙巾不停地擦著額角的汗珠,雖已是九月的天,可她卻感覺要被太陽蒸幹了一般。
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自己竟然跑錯了酒店?!而且這麼巧的,這家酒店也是一對新人在舉辦著喜宴,若不是新郎的好心提醒,她可能早就迷迷糊糊交了紅包順便加入到慶祝的行列了。
總算是有人恰好在她站立的地方下了車才讓她得以鑽進那個有著空調的“世外桃源”。
“喜來登酒店。”未等來得及坐穩已經急急地報出目的地。
“小姐,這裏已經是了。”司機好心地提醒著。
“是另一個。師傅,麻煩快點。我趕時間。”她真的要發狂了,萬一儀式開始了自己還沒到,豈不是太失禮了?
“可是另外還有兩個。”司機仍然無法踩動引擎。
她迫不得已從包中翻出請柬,然後一字一字地報出了酒店的具體地址,司機這才點頭踩響了引擎。
一路上不斷翻看著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著急到恨不能命令司機闖紅燈。司機很仗義地搶了幾個紅燈,一路飛馳著將她帶到了目的地。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不禁長長籲了口氣,竟然剛好是請柬上標明的開始時間。
可能是黃道吉日的原因,賓館的生意好到爆棚,連帶的電梯也是一次一次地裝著一家老小的客人。吉奈擠進別人一大家子中愣是假裝沒見顯示屏上的“FULL”,硬生生擠走了一位嘟嘟囔囔的中年男子。
電梯門才打開,吉奈就看到在電梯右邊迎賓台旁立著的一對新人,而笑吟吟望著自己的正是披了一身白色婚紗的小如。
“吉奈。我就知道你會來。”
麵對小如眼中閃爍著的信任,吉奈仿佛回到了彼此親密無間的校園時光。小如沒變,自己也沒變,即使她們的友誼裏橫著三年的空白。
“你今天好漂亮。”吉奈以為自己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激動、流淚,甚至緊緊抱著小如說恭喜,卻沒想到自己隻是那麼理性地揚著唇角,說著尋常恭維的話。
“謝謝。”小如開心地拉過新郎,“東逸,這是我大學時最最要好的朋友,吉奈。”
“一直聽小如提到你,謝謝你今天能賞光。”新郎得體地說著感謝,一如照片中的沉穩斯文。
“小如,快和吉奈拍照吧。司儀在催了,說要快點換儀式的旗袍了。”這樣如倒豆般的說話方式,除了子瑤還能有誰。
吉奈抬起眼,正對上一身銀灰色伴娘裝的張子瑤,“子瑤,好久不見了。”
“你也知道呀。小沒良心的,等忙完今天的再來審你。”
已經有多久沒有人以這樣熟稔而不加顧忌的口吻和自己說話了?親切感就這樣暖暖地自冰封的心底溢開。
待合影完畢之後,子瑤邊催著新娘去換裝邊回頭對吉奈道:“別忘了在簽名簿上簽名。同學們都到了。”
並非刻意,卻在翻開簽名簿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那個被禁忌了三年的名字。那熟悉的筆跡驀地讓她記起了那些已經被自己燒成灰燼的字條,他是個個性極為鮮明的人,就算隻是上課時傳紙條這種事,也非要在每張紙條的右下角簽上自己的大名。
不對。這應該是已經忘記的事為什麼又要去記起來呢?快速地翻過有他名字的那一頁,找了空白的一頁,畢恭畢敬地寫上自己的大名:吉奈。
順著地上的紅地毯步入酒宴大廳,遠遠就看到了衝自己揮手的江芝,“吉奈,這裏。”
吉奈應了一聲,快步朝著江芝所在那桌走去,靠近時才發現江芝竟然挺著個碩大的肚子,“薑汁茶,你懷孕了?”
“都六個月了。”江芝邊說邊拉過身邊一位眼鏡男,“這是孩子他爸。”
吉奈向著對方點頭致意,心中卻在這一刻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二十七歲了,這是個應該結婚生子,將愛情由夢幻過渡到現實的年紀了。
“吉奈,什麼時候能喝上你的喜酒?”帶著調侃的聲音由另一邊傳來。
吉奈回過頭,這才發現坐在自己另一邊的是老同學師致棟,“獅子頭?你不是去北京工作了嗎?是特地趕回來的?”
“吉奈你真是脫離組織太久了。我早就在去年就回上海了。倒是有個人是特地從澳洲趕回來喝喜酒的。”
“特地從澳洲回來這麼誇張?是……”當對上那雙熟悉的啡色瞳眸時,吉奈一時語結,卻很快以一抹笑容掩飾了自己短暫的失態,“盞風,難怪很久沒見到你了。原來你出國了。”
鬱盞風點著頭,啡色的瞳注視著吉奈道:“我們差不多有三年沒見了。”
心止不住咯噔一下,隻為他給出的數字如此之精確。他一向都是個聰明到讓她佩服的人,現在她再次佩服起他的記性來。
“吉奈你好像變了很多……”師致棟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吉奈,眉眼間有探究。
江芝望著吉奈一雙仍像不染世事般清澈的大眼睛和通透如少女的肌膚,不禁提出抗議:“哪有變?我看她是駐顏有術才對。”
“我是說,性格好像變了。你們忘記了吉奈以前是校報的主編嗎?采訪起別人時那個伶牙俐齒誰人能比?”師致棟回憶起往事仍是心有戚戚,“要知道我那時候最怕的就是她不帶髒字的言語攻擊。”
師致棟一語中的。進入社會的三年讓她學會了低調,學會了顧忌,學會了妥協。她幾乎自己都忘記了吉奈曾經是一個多麼張揚而高調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