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雪兒這個名字,開始很長一段時間,阿榮都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那時,他們到EDEN不久。東平在格致念書,而他與丹、刀、泰按他們共同的興趣與需要建立了一間機械修理工場,研究各類機械。其時,東平追求之之慘遭滑鐵盧,沮喪、氣憤、不甘兼而有之,頭一個對他施與援手的人便是蘇雪。

所以最初的時候,阿榮是從東平口中聽到雪兒的名字,後來又做過幾次他們的接線生。

通常電話裏找東平的女聲,除了魏夫人,大都嬌嗲甜膩,再要不也是天生的沙啞性感,或是像之之,並不做作卻是很特別的京片子,帶著江南女子特有的嬌與糯(不過那個時候之之尚不曾給東平打電話)。

隻有雪兒,聲音自然得就似男生,又像什麼關係都沒有的陌生人。每次都是這樣——“喂?魏東平在不在?”連名帶姓地叫人。

除了東平本人,每次接電話的人都問一聲:“你是誰?”

她也不似有些女孩子一味地不肯講,非常爽快地回答:“我是蘇雪。”再問句,“魏東平在不在?”跟著或與東平通話,或留言,視情況而定。在東平與之之的事情上,她幫東平很多,東平一直很承她的情,偶爾也與自己兄弟講。

阿榮覺得自己一直是個缺乏想象力的人。

當初沒見過雪兒時,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容貌普通或中上,不是有點中性就是有些雞婆的女人。以至於真的見到雪兒時,感覺上完全錯位,怎麼看對方,都覺得不順眼。

首先,相貌上就不對。

她的容貌一點都不普通,也不是之之那一式的古典飄逸,充滿知性的靈秀。

她非常的美豔。

東方人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是一種西方火辣辣的現代美感,與好萊塢豔星相比毫不遜色,叫人一見難忘。

性格也不對。

她一點也不雞婆。

後來才曉得,要不是因為之之,要不是因為覺得之之的確為東平感到困擾,她才不會出頭幫東平出謀劃策。

當然,她不中性。

阿榮一直覺得雪兒非常女性。

第一次見麵時,她正為自己被之之破壞成廢墟的公寓大發脾氣,女性暴怒時的激烈與歇斯底裏展現無遺。

那次,東平因為不慎落入十二月的遊泳池而感染風寒,之之忽然去照顧了他一夜,次日又打電話督促他準時吃藥,非常細心可人,卻因為在電話中聽到其他女聲而莫名其妙地摔了電話。自然她大小姐發脾氣還不止這一點點,她把雪兒的公寓破壞殆盡。而雪兒則將這口惡氣悉數發泄在聞訊趕來的東平身上。

“我真服了你了,魏東平!”她大聲講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真的有心對之之,就不要有事沒事混在別的女人堆裏,你要是隻是花心大少一時興趣,拜托就不要來糾纏之之,她不是那種可以遊戲的女孩子。尤其是不要連累我這個無辜的人陪你倒黴好不好!”她兩隻手叉在腰裏,三七步一開便開罵,罵東平活像罵孫子。

這一番連身份都來不及表明就遭到的炮轟,在東平尚未有所反應之前,阿榮便跳了出來。

“管好你的大嘴巴!你以為你在跟誰說話?”

不止是她,丹、刀、泰都有同感,那是生平頭一次,看見有女生對著東平毫無顧忌地破口大罵,而雪兒的滿胸怒火便這樣燒到了他們的頭上。

她極不客氣地質問他們:“你們是什麼人啊?我好像並沒有請你們來哦!知道這裏是私人住宅嗎?”

“那又怎麼樣?”丹雙手抱胸。

“我有權控告你們非法闖入!”

“就憑你?”泰與刀一同嗤之以鼻。

“怎麼樣?”

“小妞,你先搞清楚狀況再開口吧!這裏的人,你惹得起嗎?!”阿榮翻了個白眼,他那聲“小妞”叫得非常輕佻不規矩,極盡藐視之能。

蘇雪氣得握緊拳頭,幾乎想揍人。接下去她聽到更為滑稽的話。

阿榮鼻孔朝天地呼喝她:“去叫蘇雪出來,我們有事找她。”

雪兒當時張大嘴巴,啼笑皆非。而後,她伸手拍拍阿榮的肩膀,不無揶揄地回敬他:“大塊頭,我想,你才是那個該搞清楚狀況的人!”

阿榮揮蚊子似拿開她的手,好像被她這麼一碰,便遭受了多少侮辱似的,剛剛要發作,便聽到他大哥煩躁的聲音:“好啦,別玩了!雪兒,他們是我兄弟。”

這聲“雪兒”叫阿榮徹底傻掉。

這樣的女郎會是那個蘇雪?!

雪兒則回以冷哼。

“你兄弟?!”她冷冷地瞪住魏東平,“你什麼人哪?黑社會啊?!兄弟?!哼!”還用眼角的光一一掃過丹、刀和泰,落到榮的麵孔上的時候,故意停一停,要笑不笑地,夾著幾分輕視。

阿榮的無名火頓時躥得有三丈高,偏又被丹他們拉住,心裏慪得快死掉。

那天接下去的對白中,東平隻是不停地追問之之的下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而雪兒則愛理不理地吊人胃口,不時地小逞口舌之利,夾槍帶棍地諷刺挖苦“全天下腳踏十八隻船的混蛋男人”。後來終於弄清楚了來龍去脈——之之一夜不歸,對家裏說在雪兒的公寓。湊巧她淩晨從東平那裏出來被她大哥看到,為此挨了頓訓斥,心裏很不痛快,而後打電話給東平,又聽到其他女生的聲音,為此越發悶悶不樂,雪兒問了兩句,她發起大小姐脾氣來,將她的公寓砸得慘不忍睹,破壞殆盡。雪兒無辜遭受了重大損失,尋根究源,禍首自是東平。

而她與阿榮就是這樣認識的。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很糟。

以後的接觸中,阿榮又覺得雪兒這個小女人刁鑽難弄。東平要出錢替她裝修公寓,她這小女人不感激涕零,還居然退還了支票,囂張得不得了。

當然,公寓最後還是裝修好了,之之說雪兒那棟公寓從前是她父母的故居,叫做“白屋”。不過,阿榮那時很不喜歡雪兒,也懶得理她。

開始對其有點異樣感覺是因為後來聽之之說雪兒去溫哥華了。

他本以為她也是格致的學生,卻不想那日之之送走雪兒後,惆悵地講:“這下子連雪兒也走了,隻剩我孤家寡人一個。”

他這才知道——

原來雪兒本就是要去溫哥華讀書的,她私自蹺掉預科半年學時,無非是為了撮合東平與之之,也是為了替之之打發掉那些纏住東平的糖醋娘子軍。

她,竟然是這麼有義氣的人——原來女孩子中也有這樣忠心的友誼。

所以後來之之為了科妮的事與東平翻臉冷戰,東平無計可施時,是他頭一個想到去溫哥華找雪兒回來當他們的和事佬,而且身體力行。

阿榮自己也承認那樣的舉動是有點不經過大腦的。他根本都不曉得雪兒的地址與科係,就這樣趕著投胎似的撲去溫哥華,一直到了那間私人書院門口才想起來自己什麼線索都沒有。也是湊巧,正在無法可想的時候,剛好看到校園一角有人在爭執,女主角正是雪兒。

她不曉得為什麼事正與兩個人高馬大的洋人爭論,神情很是激動。

阿榮跑過去,二話不說,抓住她掉頭就走,剩下那兩個洋人一頭霧水地站在那裏,哇哇亂叫。

雪兒尚未搞清楚怎麼回事便被阿榮拉上了車,等認出來是這個討人厭的“大塊頭”,自然火冒三丈。

“你幹什麼?綁票啊?野蠻人!”

她罵他,還打他,並掙紮著要下車。

阿榮本想告訴她發生的事,但事到臨頭忽然又發現事情複雜得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楚的,最後隻得迸出一句:“之之出事了。”

果然,這五個字比什麼都有效。

雪兒立刻停止所有的反抗,乖乖讓他帶上飛往EDEN的飛機,而且著急得不得了。

“什麼?!之之出事了?!你怎麼不早說呢?你這笨牛!”

還是罵他!又催著他不要命地開快車。

雪兒一直以為是之之出了狀況,一直到了EDEN見到了東平,才知道是“之之與東平出了事”。

後來她曾去向阿榮興師問罪,對答如下:

“阿榮,你這滑頭,當初為什麼不與我說清楚。”

“要趕飛機沒有時間嘛。”

“那在飛機上十幾個鍾頭,我問你,你怎地又不說?說什麼你也弄不清楚。”

“我本來就弄不清楚!什麼大不了的事,之之要這樣折磨大哥。”

“隻有你們這些不要臉的男人才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

“嗨!”

“嗨什麼嗨?!”

與之家對東平的觀感不同,雪兒一直認為花心風流是東平的致命傷。

當初聽到科妮的事,她差點沒蹦起三丈高,一手指到東平的鼻子上去:“你原來有未婚妻,為什麼還要來招惹之之?!”氣得鼓鼓的。

後來聽說東平自己找到之家去,又大吃一驚。

“你就這樣跑去了之宅?!”

那時,東平他們與之群已見過麵,雙方不歡而散,所有人等對之家極為反感,一聽得雪兒講“之宅”,統統跳了起來。

阿榮大聲道:“那家人簡直豈有此理,魏伯父親自去解釋原委,他們居然避而不見,叫個女人出來說話。而那個女人還要擺什麼架子,說什麼霍林與魏家的事與之家無關,他們沒有興趣。最可惡的是還口出狂言,說什麼大哥根本沒有資格踏進之家!”

“而那個女人正是之之的大姐。”雪兒冷冷地告訴阿榮,“俗話說長姐如母,長兄如父。在之家,兄姐等同半個長輩,你們這樣冒失地跑上去,能夠驚動之家大小姐出來見客,已經給足麵子了。”

“她又不是之之的親姐。”泰過來加把嘴。

“她們是嫡親堂姐妹,之群的父親與之之的老爹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中國從前的大家族,排名論輩都是連叔伯兄弟一同算在內的,這就是所謂的近支嫡係。連這麼簡單的倫理關係都搞不清楚,也難怪之之的大姐說你們沒有資格進之家的大門!”

“好啦,雪兒。快點想辦法。”丹也如是說。

“我有什麼辦法?當初死拖活拽好不容易把他們兩個湊合在一起,偏偏你們這些男人沒到手的是寶,到了手的便是草。現在之之都說了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我還能怎樣?!”

她那樣講,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阿榮頭痛地抓抓腦門,追著她:“你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嘎?你們女生在一起說幾句體己話不就好了。”

就是那個時候,雪兒忽然覺得阿榮很天真,也單純,他以為感情是加加減減就能解決的事。

“我沒有辦法。”她如此宣稱。

她對東平歎息道:“之之的脾氣個性都是極倔強的,又非常固執。我從前不是告訴過你,她不是可以遊戲的女郎。”

丹與她講:“雪兒,你試都沒試過,又怎麼曉得不行?”

“之之不聽人勸的,她要是真要跟哪個男人,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也是沒有辦法阻止的。”

最後還是東平自己開口。

他與雪兒說:“麻煩你走一趟,去看看她。我一直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的近況,我已經很久沒能見到她了,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那種極度憂鬱低落的聲音叫她心軟下來。

“好吧,我去看她,但你也不用指望我。”她講,“這一次我也不一定幫得上忙。”

她隨即去了之家。

阿榮在她的衣領上做了手腳,放了一顆紐扣竊聽器。

於是,所有人聽到雪兒到了之家後之家管家通報的聲音。

“蘇二小姐來了。”

之群的聲音:“雪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今天。被人綁架過來的。”苦笑兮兮。

“哦?”

“群姐,聽說你反對之之與東平來往?”

“啊!他們為此將你綁架回來做說客。”

“不中亦不遠矣。”頓一頓,“說真的,我覺得魏東平很優秀的。”

“但他與之之不合適。”

“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是他們的說客,這個道理我不方便說與你聽,再說即便我講了,你年輕,也不見得會了解。況且之之也不想再理他。”

“之之呢?”

“在她的房間裏悶著呢。”

“那我去見她。”

見到之之了,之之看到雪兒先就一聲歡呼。

“雪兒!”

當那歡呼從監聽器中傳出來時,每個人都清楚地看到東平的臉上有種百感交集的神色。

他們聽到之之與雪兒的對答。

“是他們叫你來?沒有用的,雪兒,我不想再見他。”

“當然,我知道。可是他們不知道。阿榮把我抓上飛機,我沒有反抗的餘地,而且他說你出事了,我三魂六魄飛掉一半,急急趕回來,才知道是這麼回事。”

“你爺爺奶奶好嗎?”

“很好,老當益壯。”

“你姐姐呢?”

“老樣子。”

“她應當嫁給二哥的,當我的二嫂,她會很幸福的。”

“這個我相信,可誰叫他們沒緣分。”

“你這次留多久?”

“我怎麼知道,我是被人綁架回來的。說真的,好好的怎麼就搞成了這樣?”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雪兒。”之之惆悵地如此說道。

“之之,現在東平要的是你,不是他的什麼未婚妻,你是贏家,怎麼反倒一副輸家的晦氣麵孔。”“我又沒有要與別人爭什麼輸贏。”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雪兒,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這件事?”

“你告訴我為什麼,我就再也不提他。”

“雪兒。”

“為什麼?”

“我怕。”之之小小聲宣布,“我害怕。”

她說:“真的,雪兒。我忽然發覺他會令我失去控製。看著他與科妮在一起,我不知道下一秒鍾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很害怕。”

另一頭的東平聽到之之這樣真切的告白,眼圈淡淡地暈紅。

雪兒與之之講:“你們兩個很有意思,來之前,他與我說了差不多的話,他說再這樣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說罷,她果真絕口不再提東平的事。

當晚,雪兒再次來到東平他們的公寓。

每個人都端著一張笑臉迎接她,她卻臉色肅殺。在場的人無不老於世故,當然看得出風雨欲來。

“雪兒……”

尚不等東平發問,她一手丟了個紐扣般的東西出來。

大家麵麵相覦,作聲不得。

雪兒瞪住東平,一字一頓地迸出一句:“就憑你這種作為,也配得上之之?!”

“雪兒。”

“還有,”她忽然“呼”地轉向阿榮,“不要再玩什麼綁架之類的把戲,你們再敢騷擾我,小心我告訴之之的大哥二哥,叫他們把你們幾個拆得連骨渣都不剩!”說罷,很神氣地拂袖而去了。

次日,阿榮在白屋附近的超市裏找到雪兒。

他跟在她後頭很久,她卻一直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一直到結賬時,雪兒找不到兩塊錢零錢,阿榮替她給了十塊錢,並吩咐收銀小姐不用找了。

雪兒當場炸了起來,將十塊錢擲到他臉上,自己又拿出十塊錢來付賬。

他們聽到有不相幹的家庭主婦在身後小聲笑話。

“看,小夫妻吵鬧呢!”

雪兒氣得麵孔都發綠,一出超市,便轉過身去對牢阿榮發火。

“你跟著我幹什麼?!”

阿榮講:“我隻是想告訴你,那個竊聽器是我放的,與大哥無關,你不可以冤枉他。”

雪兒一怔,隨即又凶惡地喝問他:“你為什麼這樣做?!你……”

“因為大哥渴望聽之之的聲音已久。”

雪兒一下子沒了聲音。

後來,他曾與自己的娘家人說起這件事。

她講:“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坦率直接地說出來。後來與他在一起時間久了,才知道他說話一直都是這樣,非常直接,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他都是如此,如果可以走直路,他絕對不會去走彎路。他是個很直接的人。”

那天,阿榮說完這兩句話,便走了,並沒有向雪兒道歉,大抵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妥吧,他甚至都沒有與雪兒說再見。

二十年後,雪兒這樣評論自己丈夫:“我的丈夫因為少年時成長經曆,養成許多不好的習慣,可以說,他是個易頭腦發熱的粗人,但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他的身上,你可以發現許多在文明人中已經失傳的優良品德,比如,樸實和坦率、勇氣與忠厚。”

他們的交往開始於之之與東平和好如初之後。

阿榮說:“那個時候的雪兒,與一般家庭環境優渥的女學生無異,追求新潮刺激,外加一點點浪漫。”

她那間私校既以國際學校為名,對學生私生活的管理自然也采用開明自主的方式,學生們的私人時間大都過得放縱浪蕩。雪兒不僅人長得漂亮,身材也好,性格又活潑,自然追求者成群。

阿榮與這些新新人類站在一起,不見得真的年長了多少,卻著實顯得不一般。

當然開頭都是偶然的。

雪兒返回加拿大後,他第一次去探訪是自紐約回EDEN的途中,阿榮收到東平的電話,要他回EDEN之前,到溫哥華走一趟,替之之與自己帶生日禮物給雪兒。

雪兒的生日在冬天,溫哥華的雪下得足有兩尺多厚,大家聚在學生公寓中為雪兒舉行生日餐會。時值晚上十一點,有人用力拍門,開門一看,門口站著一個英挺高大魁梧的年輕男子,黑呢大衣上布了一層雪花。

開門的人被來人氣勢所鎮,不敢說笑打趣,急急叫雪兒過去。

雪兒看到他便“啊”了一聲,沒好氣道:“是你?!不會又有什麼人出事了吧?你來幹什麼?”

阿榮也不與她多話:“我來送貨。”他側身,讓她看清楚身後的大箱。

那箱子足有三尺見方。

雪兒看不懂:“這是什麼?定時炸彈?!”房間裏的人也圍了過來。

阿榮看她一眼:“這是之之要我帶給你的。”隨後又從大衣內袋拿出一隻絲絨盒子,“這個是大哥給你的。”

雪兒接過來看看,隨即又看住他:“那你呢?”

阿榮怔一怔,看看四周,問:“你生日?”

“當然,你替之之與東平送生日禮物過來,自己反倒不曉得?”

“那,生日快樂。”

“隻有這個?!”雪兒裝出不快的表情,她的同學也跟著起哄。

“好吧。”於是,阿榮說,“再加一個吻,再多要就免談,別太貪心。”他跨上一步,伸出食指,抬起雪兒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

氣氛在那一瞬間改變。

雪兒說:“我沒想到他會吻我,雖然那隻是禮節性的一吻,但我真的很高興。”

那次生日,之之送給雪兒的禮物是隻三尺多長的船模,東平送的是一對綠寶石耳環。

以後的幾次見麵,也是因為要轉交東西。自然有很多次根本用不著阿榮跑腿。丹他們戲稱他新近加入了聯邦快遞。

在雪兒自己覺察之前,她的女同學便已問她:“那個每次都來去匆匆的黑衣酷男與你的關係非同一般吧?”

“呃?!”

“別裝了,他是你男朋友,對吧?”

“你們怎麼會這麼想?”

“你從來不敷衍他,也不拿他開玩笑,甚至都不太說起他,但他每次來,你都很重視,他對你來說,是不一般的!”

雪兒後來說:“我也不曉得別人是怎麼看這件事的。當然,我對他是與其他人不一樣,那是因為他本來與別人就不一樣嘛。但是,我不否認,他來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逗留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從十幾分鍾到一個白天,也不再借口替什麼人送什麼東西,而是直接約我去喝咖啡。終於有一次,我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在追我?’他很幹脆地承認‘是有這個企圖。’就這樣,我與他便在一起了。”

阿榮講:“最初的時候當然是因為寂寞。大哥圍著之之團團轉,老大的眼中隻有安全工作,刀和泰除了工作就隻有機械。我不習慣中文,況且一切也不像別人想的那樣,EDEN不是紐約,我們不可能隨便到街上去勾搭女孩。”

就這樣走在了一起,像所有的快餐愛情。

這段時間裏,東平與之之狀況也很好。

起初,大家都擔心之家的反應,又擔心魏伯父、伯母會因為科妮的事,對之之有偏見。但出人意料的是,東平提出帶之之去紐約度暑假時,之家並沒有反對,而魏立峰夫婦對之之也疼愛有加,一切順利得似做夢。於是,待第二個假期的時候,雪兒也成了聖菲達的客人。

丹他們叫那兩對人為愛情鳥。

沒多久,東平認識了葉達,平空多出了一個知己、兄弟兼強敵。EDEN的生活越發有趣,雪兒也常常蹺課回去,看自己男朋友,看東平與阿達明爭暗鬥。

再沒多久,之之的老祖母過世,留給子孫們一筆錢,之之決定用它幹一番作為,頭一個被她拉入夥的便是雪兒,她反倒不要東平與阿達多幫手。

這樣一來,雪兒在EDEN、溫哥華兩地之間飛得更勤,一年的功課差不多要當掉四分之三,一直到學校要開除她,驚動她的家長。

一樣也是冬天。

下大雪,學校已停課,但學生被困在公寓中,無法出去玩樂。

溫哥華機場因大雪封閉,阿榮的飛機迫降在維多利亞,再開車過海送雪兒回學校。

一路車程很是勞頓。

雪兒說:“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他身上最吸引我的特質,當然那也是東平、阿達、丹、刀、泰他們身上都有的特質。他們熟悉各種生存之道,無論多麼糟糕的外界條件,他們都有應對之策,給女孩子強大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