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門窗都是鎖的好好的,唯一的鑰匙在掛在那個明嵐煙的身上。”
“嗯,是那兩個園丁撞門發現的……問過那兩個人了嗎?”
“廢話!早就問過了,那兩個人上茅房,路過東園的時候聞到一股煙味,然後怕夫人出事,就撞開門,結果……”
“是陳明和那個盧天?他們一直在一起?”
“那是,怎麼,你懷疑他們?”李承芳的聲音如同一把利劍,狠狠卡進明雪鳶的耳內,他和顧清茗的對話清晰的回蕩在腦中,使她即使頭痛欲裂,也決然不會忘記方才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低低地呻吟幾聲,她迷茫的睜開雙眼。
“喂!騙子丫頭醒了!”李承芳嘰嘰喳喳的叫喚。然後,有一陣清香飄散在鼻端,一雙纖長潔白的手探上了額頭,她怔怔地看那雙風華冠絕的眼睛,那裏麵有深深的關切,揚起一個很美好的弧度。明雪鳶探手,輕輕撫摸那雙眼睛的輪廓,一滴淚卻不自覺的滑落。
“喂!你可不要嚇人!這樣子躺著像是你嗎?”
李承芳呱噪的嗓音還是沒有停止,她也不覺得討厭,一股腦坐了起來,很用力很用力地擦去了眼淚,“凶手是誰?”平靜的語氣,盛著滿滿的悲傷,卻依舊完美而倔強的眼眸。
顧清茗很讚賞的看著她,據實以告,“最有嫌疑的是洪棲鳳,有人目擊她醉醺醺地跑到東園興師問罪,然後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然後老子帶人搜查了那死丫頭的房間,你們知道我都看見什麼了嗎?”李承芳很誇張的接口,“那丫頭房裏的地板上全是血跡,還有一柄帶血的長刀,像是廚房裏用來殺豬的。”用手比劃著刀的長度,他可謂是唱做俱佳,“怎麼樣?人贓並獲了吧?估計洪棲鳳是畏罪潛逃了。她老子現在叫囂著要殺死那個不孝女呢。”
顧清茗等他說完,才慢吞吞朝明雪鳶看了一眼,“你覺得呢?”
明雪鳶低頭思考,“事有蹊蹺。我覺得並不一定是洪棲鳳犯下的案子。”
顧清茗很讚賞的看了這個聰慧的女子一眼,仇恨並沒有蒙蔽她的雙眼,她的思維。她仍舊是原來的明雪鳶。“為什麼?”
李承芳不解了,“老子搜了那洪棲鳳的房間,原來是徒勞?你且說說在這麼明顯的證據下,那個有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的大小姐怎麼就不是犯人了?”
“我從沒說過她不是犯人,隻是覺得還有疑點。其一,洪棲鳳善使鞭,為人又極其驕傲,這樣一個大小姐怎麼可能喝醉了酒,還從廚房特地拿了一把刀?”李承芳點點頭。
“其二,這火勢太過奇怪了。”明雪鳶接著說。“
哦?”李承芳揚起一根眉毛。
“從洪棲鳳失蹤這點來看,她應該是衝動犯罪,失蹤,說明她心虛,所以才要逃開。換句話說,這是並無預謀的。那麼一般來說,這類的犯人會希望屍體越晚被發現越好,誰還會特地去放一把火?”這次說話的顧清茗。他很愜意的灌了一杯茶水下肚,臉色紅潤,嘴唇經過茶水的滋潤,越加顯得豐潤晶瑩。
“而且,火勢並不大,又遠離房間,簡直是告訴大家,這裏出事了快點來人吧!”李承芳抹著下巴,茅塞頓開。“這件案子是越發撲朔迷離了!”
“而且,有件事,我仍然很在意。表姐在世時,曾說過看見鬼怪。但是,我們去過後園,那裏種滿了妖花幽蘭芳。顯然,是有人存心的,不知這兩件事會否有些許聯係?”
“幽蘭芳?”李承芳困惑地問。明雪鳶頷首,巨細靡遺地講了一遍之前的遭遇,聽得他連連皺眉,直歎錯過了連場好戲。
“那個,我覺得是洪張氏。”顧清茗皺眉,插了一句,“就是那日晚上,在窗口嚇暈你表姐,和連日來裝鬼的,我覺得是洪張氏。”
“何以見得?”
“嗯……那天大家走後,我有去那個窗前看過。你們知道,鬼是沒有腳印的,但是人卻有。”他很狡黠的笑了笑,“那個腳印很特別,有三個痕跡。”
“三個?”李承芳愕然,明雪鳶靈慧,立刻反應過來,“是拐杖!”然後眼神又黯了下來,“隻是光憑這個嗎?”
“自然不止,你們看。”他攤開手中的白布,裏麵閃著點點金粉。“你們有沒有仔細看過洪張氏的拐杖?這些就是上麵掉下來的,婚宴的時候我悄悄刮下了一點做比對,和窗口留下的是一樣的。”
“你什麼時候……”李承芳脫口,就連明雪鳶也一臉黑線,這男人,實在是可怕。
正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三個人互看一眼,趕緊衝了出去。
“堡主,救命!”陳明滿身是血地跑回來,一下子撲到在顧清茗身上,顧清茗“誒呀”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
不一會,洪羅耀一行人匆匆跑過來。一夜之間,他突然老了十歲,臉色鐵青。洪張氏始終是陰測測的樣子,李承芳舉目望去,她那根沉重的雕龍拐杖果真掉了些許金粉,不由地瞥了一眼顧清茗,實在是佩服死他那股眼力勁兒佩服的緊!
“說!怎麼回事?”洪羅耀聲音沙啞,新婚當天死了夫人,女兒又是殺人嫌犯,高高在上的洪家堡主成了世人恥笑的對象,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爬得越高,摔的越慘,慘淡到,似乎連痛意也沒有了,有的隻是滿腔的憤怒,和……無奈。
“是大小姐!大小姐殺了盧天!她她她瘋了!”陳明滿身是傷,大聲哭號。洪羅耀大驚,指節握的咯吱咯吱發響。在他人看來,像極了地獄來的修羅,他沉聲問:“那個不孝女在哪裏?”此刻,已有些人探頭來看發生了何事,昨日的賓客尚未全部離開,住在洪家堡西園。洪羅耀顧及地瞥了他們一眼,低聲道:“盧天在何處?”
“在在在小路口的樹叢中!”
“洪堡主,表姐之事,雪鳶也很掛念,可否?”明雪鳶上前一步,說的哀懇也很在情在理。洪羅耀略一沉吟,道:“小姐,神醫和李公子隨我來。”
眾人追上他的步伐一陣疾走,果然,小路口的情況很血腥。盧天幾乎是被一刀斃命,兩寸長的刀直插胸口,可謂入“木”三分。足見凶手的殘忍惡毒。小路口人眼稀少,估計也沒有什麼目擊證人。他們沿路走了很久,隻有少數村民看見一個紅衣女子奔過去。手裏拿著刀,看來十分危險。
“會是洪棲鳳嗎?”李承芳壓低了聲音問。
“絕對不是!”這次是顧清茗和明雪鳶異口同聲的否決。同時一人賞了他一個“你真白癡”的白眼。“你沒看到凶器正插在他胸口嗎?你說大白天哪個凶手會光明正大的拿了把刀在路上走?那是嫁禍!”
“那,那個紅衣女子是誰?”
三人頓時麵麵相聚。
“不祥啊,不祥!”洪張氏在一邊低低地呢喃著,“沒有了頭還這般作孽,妖孽女子!妖孽啊!”
明雪鳶眸色一變,卻未多言。顧清茗聽著洪張氏的話,忽然眼睛一亮,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看那具屍體,繼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
入夜了,距離案發已經過去了三天。這三天,卻比三年還要漫長。明雪鳶躺在輕榻上,似有所感,身邊站著的是婢女小春。小春麵色蒼白,想是嚇怕了,終日愁眉不展。“小姐,我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啊!”
明雪鳶閉著的眼眸轉了轉,輕啟朱唇,“小春,你會不會覺得,跟著我很倒黴?之前,明雪山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二叔死了,宮雪姐姐死了,秀鳶妹妹也沒有幸免。現在,連嵐煙姐姐都沒有逃過一劫。我時常在想,我是否不祥?會否連累身邊的人?但其實我要的很簡單,不過是家人平安,幸福而已啊!”
“小……小姐?”小春困惑的抬起頭,麵露難色,似乎很難理解明雪鳶的話,“您在胡說什麼啊?我鄉下的娘常常對小春說,各人就有個人的命,這豈是小姐能控製的?小姐是小姐,又不是菩薩娘娘……旁人要造孽,難道還是小姐搗竄的嗎?”
這下,明雪鳶是睜開眼了,那其中流光溢彩,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忽而微微一笑,她柔聲道:“小春,我想喝水。”
“誒!好嘞!小春給您去倒。”
看著那抹青春靚麗的身影走出去,明雪鳶垂下螓首,個人有個人的命……嗎?
“阿彌陀佛,菩薩原諒,是這個小人一次又一次的對遺體不敬,可不要怪我!”李承芳念念有詞,但還是隨著顧清茗進了靈堂。裏麵躺著一具無頭女屍和一具鮮血淋漓的男屍。血液都已經幹涸發紫。屍體也早已僵硬,散發著陣陣古怪而腐朽的氣息。
身後的門“吱呀”一聲,發出刺耳的聲音,涼風頓時鑽了進來,直刺人的神經,李承芳抖了抖,低呼一聲。
“原來,李公子真的怕?”
“什麼?”猛然回頭,門口來人明眸皓齒,正是明雪鳶,不由地怒道:“你幹嘛每次都在這個節骨眼出現?”
她施施然走進來,也不理睬他,“你有什麼發現?”她這話問的是顧清茗。
顧清茗聳聳肩,沒有回答,抬起那具女屍的手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手指上塗著時下最流行的紅色丹蔻,本該是妖嬈鮮豔的。但現在看來,早就失了光澤,反而透著青氣。李承芳苦著臉,“為什麼你們兩個總是喜歡往靈堂跑呢?老子跟著你們,都快被臭死,熏死!”
“你為什麼要來?”顧清茗不答反問:“聽說最近黑風寨寨主的女兒看你挺對眼的,你快去抱著美人,也好過受苦受勞啊?”
李承芳的臉頓時漲成豬肝色,“你怎麼知道的?”
顧清茗沒有抬頭,很漂亮的切開男屍的肚子,扒拉出胃裏的殘留物,研究了起來,“我是不知道,但是‘他’一定知道。”他也不說那個‘他’是誰,但李承芳早已變了臉色,恨得咬牙切齒,“那個臭小子!”
明雪鳶白了他一眼,“早就聽說,黑風寨雖是草寇,但劫富濟貧,乃是當事豪傑,黑風寨主的女兒賽情月也是難得的美人兒,配李大公子瀟灑倜儻,不是真正好的一對兒麼?”
李承芳對著她,臉色憋得鐵青,半晌才惡狠狠甩出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快看,居然有燕窩,還有阿膠……看來洪家堡對待下人十分的好啊。”顧清茗低呼。這下李承芳可算回了神,連忙湊過來,再苦著臉退開幾步,“這什麼啊!這樣你都看得出是燕窩?”
顧清茗嗬嗬笑了幾聲,“我不知道,隨便猜猜的。那日,馬房的小廝看見盧天在金福樓吃酒,點了滿桌的鮑魚魚翅。我問了下老板,那日他不但還清了以前欠下的酒錢,還吃了整整八十兩。”
明雪鳶皺眉,“這錢從何而來?”
“對啊,從何而來?”顧清茗眼眸澄澈,閃著明智的光,“死前突發橫財,凶手的目的似乎昭然若揭的。”
“殺人滅口……”李承芳沉吟,“可惜我們對凶手還是一無所知。洪棲鳳也不知所蹤啊。”
“我想,洪棲鳳的所在,我知道了。”顧清茗語出驚人。另兩人立刻抬起頭,殷切地注視著他。隻見他嗬嗬笑著,“雪鳶,我想借薑晨用一下。”
“你大可自己同薑晨去說。他從小跟著我父親,我們從未將他視作下人。我相信,薑晨是很願意幫助你的。”明雪鳶說道,同時蹙起了眉,“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
“啊……”顧清茗垂下眼睫,“雪鳶,你會恨會難過嗎?被親人背叛。所愛的人一次又一次的遭遇到不幸。”
明雪鳶一怔,這實在是個突兀的問題,讓人不知從何說起。所以,就連一直在碎碎念的李承芳也靜了下來。
明雪鳶嘴角噙著醉人的笑渦,緩緩說,“不恨。個人有個人的命。我又能奈何得了誰呢?這麼簡單的道理,小春明白,可是我卻想不明白……真是傻呢……可是,又怎麼會不難過呢?我左右不了他人的思想,可是自己的痛,卻是實實在在的。隻是這個痛會結疤,會被遺忘。而他們卻永遠都不會啊。”
顧清茗點點頭,“有些事情,旁的人看的明白,自己卻不明白。自己的傷痛,隻有自己想通了,想透了,才能治愈。雪鳶,你長大了。”
明雪鳶抬頭看他的眼睛,漸漸浮上了淚花,一時間,忘記了身處何處。
這下,李承芳糊塗了,“你們做什麼討論這麼奇怪的問題?不是查案嗎?我說騙子庸醫,你究竟想做什麼啊?”
顧清茗收回眼神,含笑看了他一眼,“正所謂山人自有妙計。你是不會懂的。”頓了頓,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道:“你幫我告訴洪堡主,這些天叨擾了,後天我想請他吃飯。”
“吃飯?”李承芳瞪眼,“天下一等一的小氣鬼居然會請人吃飯?你不會是燒壞了吧?何況洪羅耀剛剛喪妻,隻怕你給他吃什麼山珍海味他都當做是嚼蠟。”
顧清茗正色道:“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第十六章 殘酷事實
李承芳苦著臉,很不情願的看桌上小菜。一盤炒青菜,一盤冷豆腐。店小二用鄙視的眼神看了這桌好幾眼。但礙於洪羅耀的威名,卻是不敢出言不敬。即便如此,李承芳還是覺得很沒有麵子。輕輕撞了下顧清茗的手肘,“我說庸醫,你這是請人吃飯?”他話裏不可思議地成風占了大部分。原是想看這鐵公雞拔毛,自己才巴巴地跟了上來,沒有想到卻是遇到萬年難遇的窘況!而明雪鳶沒有出現。光天化日之下,良家女兒和三個大男人同桌吃飯,成什麼樣子!顧清茗雲淡風輕,“洪堡主太過勞累,不易大葷。”
洪羅耀沒有在意吃的是什麼,聽見顧清茗說話,寬大的背微微震動,壓低嗓門,很是痛苦得道:“你先前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還是假的,堡主用自己的眼睛去見證即可。現在還請稍安勿躁,多用些小菜。”顧清茗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請人吃的東西有多寒酸。畢竟這些東西可是花了他整整三十個銅板!比那頭老毛驢還貴!這種所謂的酒樓,便是那種坑死人不償命,又貴又不好吃的地方!他偷偷掬了兩把自怨自艾的淚水。
“你說的是什麼?”李承芳低聲問:“你究竟叫薑晨做啥去啦?還有,我看你最近鬼鬼祟祟對的,很不正常啊!”
“就算是在平時,你也是覺得我鬼鬼祟祟的。”顧清茗揶揄。“等一下,你自會看到一場好戲。”
正說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過。顧清茗溫溫吞吞地喝了口水,再吃了幾口小菜,這才戀戀不舍的拍了拍手,“哎!這人也忒的急,小菜還未吃完,他倒先動起來了。洪堡主,好戲開始了,您不跟上?”
洪羅耀的呼氣變得粗重起來,悶哼一聲,一言不發的走出門。李承芳擦擦眼睛,那是……陳明?
一夥兒三個人默默走著,各自帶著各自的心思。陳明走的道十分偏僻。時下夜色已高,天色昏暗,遍地撒下月華。洪羅耀與李承芳是練武之人,走的飛快,也未泄出一絲多餘的氣息實屬正常之事。但顧清茗走來,似乎更顯得遊刃有餘。這倒令洪羅耀頗為意外,忍不住開口問道:“顧神醫居然會武?”他這麼問並不奇怪,他的武功在江湖鼎鼎有名,在一眾後生子中,能與之勉強媲美的不多,明雪山莊明啟渲是一個,李承芳也是一個。而今,他雖刻意放緩了腳步,但像顧清茗這等弱不禁風的白臉兒書生居然能緊追其後且氣息不亂,實在是讓人訝異。
顧清茗笑道:“您怎麼會這麼問?在下從小學醫,呼吸吐納自和眾人不同。”
“原來如此。”洪羅耀說原來如此的時候,李承芳翻了個白眼,顧清茗說的話,他是一個字兒也不會信的。不過此刻他的心思全放在陳明鬼祟的行跡上,看著他警惕地鑽進密林中。
正在這時——“堡主,神醫,李公子,怎麼會這麼巧?”
李承芳嚇了一跳。原來一直在前頭密林中前行的陳明居然從一顆古樹後拐了出來。他偏頭去看顧清茗,隻見那小子臉色不變,甚至溫潤如昔,好聲好氣地同他問好,“陳公子。我們跟蹤你好久了。”
聞言,另外兩人皆是腳底一滑,有人這麼坦率的嗎?
陳明的臉色隱沒在黑暗中,顯然是沒有想到顧清茗會這樣講話,登時愣了半晌,接著笑道:“神醫是在開玩笑嗎?”
顧清茗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你自然知道我不是。我跟著你,是為你犯下的命案。”
此言一出,李承芳和洪羅耀驚住,“居然是他殺了明嵐煙?”
“啊……”顧清茗的修長的手指搖了搖,“他殺的不是明嵐煙,而是盧天。”
“這……”洪羅耀糊塗了,“神醫不是說,看見了嵐煙的鬼魂,要帶我去見她嗎?”
李承芳雙眼望天,他說什麼了吧?騙子庸醫的話怎麼能信?鬼魂?顧清茗那個騙子編出的謊話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涼涼地道:“我說,不要賣關子了,說出來吧。”
“這就要從陳明的真實身份說起。陳明你一身書卷氣,濃而不散,氣質出塵,想必讀了不少書。怎會甘心入洪家堡,做了一個小小園丁?”顧清茗的聲音在密林中回蕩,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陳明捏緊了拳頭。隻聽他繼續道:“因為一個人。那個人溫柔體貼,是標準的大家閨秀,是未來的洪家堡主母,更是你陳明一輩子愛慕的女人。明嵐煙!”
說到這裏,洪羅耀一震,陳明眼色不定,聲音暗啞,“接著說。”
“還記得嵐煙小姐曾說過後園鬧鬼吧?我與雪鳶去過後園,那裏種植了大量會使人產生幻覺的幽蘭芳。我想,那裏便是你們私會的地點。你們為了不讓別人打攪,便放出了後園鬧鬼的風聲,而你,更是利用職務之便,栽種了幽蘭芳,使大家更加不管靠近那裏。不是嗎?”
“無恥!”洪羅耀從牙縫裏吐出兩個字。
而陳明居然哈哈大笑起來,“說我們無恥?嵐煙若非為了報恩,如何會答應嫁給你?你也不看看自己,足夠做她的父親!你根本不配擁有她!”
“洪堡主稍安勿躁。嵐煙姑娘是真心想嫁給你的。她一直是個重情重義地姑娘,也絕對沒有與陳明坐下苟且之事,對嗎?陳明?”
陳明低頭,眼中含淚,“神醫所言不虛。”
顧清茗滿意地點點頭,繼續道:“但是,女子未婚私會男人,始終於理不合。嵐煙姑娘與陳公子的事情也不可能天衣無縫。洪老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情。”
“我娘?”洪羅耀低呼。
“不錯,老夫人知道後沒有告訴你是怕你受傷。她是個偉大的母親。她為了使你不受到傷害,便將計就計,裝鬼去嚇唬嵐煙姑娘。在嵐煙姑娘的窗外,我發現三個模糊的印子,還有與老夫人拐杖上相同材質的金粉。嵐煙姑娘心裏有愧,又鬱鬱不得解,才會病重難治。”
洪羅耀難過得低下頭,“是我對不起她老人家。”繼而話鋒一轉,“那麼神醫,究竟是誰殺死了嵐煙呢?”
“對啊,這才是重點吧?李承芳也跟著叫喚。
顧清茗難得的肅穆下來,“沒有誰殺了嵐煙。當然,這還得從婚宴上說起。那日,洪大小姐揚言要殺了嵐煙姑娘。而後,她便真的直奔東園,並與嵐煙姑娘發生了口角。而重點是,嵐煙姑娘失手,錯殺了洪大小姐……”
此言一出,在三人驚住。陳明脫口而出:“你不能胡說!”
“奸夫淫婦,何以談侮辱?”洪羅耀咆哮,這樣的事實使他難以接受,說話便不經大腦思考。顧清茗的話,和嵐煙對他不忠的罪行糾纏在腦中,對眼前的陳明,便隻有了恨。畢竟關係到的,是他至親至愛之人。鳳兒失蹤是真,若是真的如此,他情何以堪?
“你說什麼?”陳明紅了眼睛,即刻便衝了上去。他雖自小醉心文學,卻也學了武,縱使不是洪羅耀的對手,他這一撲卻很急,洪羅耀傷心過度,卻沒有提防,居然給他一招得手,攻入洪羅耀身側,眼看手中匕首便要直刺他的心髒。
此刻卻傳來一個脆嫩的女聲,“明,不要這樣!”
洪羅耀畢竟是老江湖,乘著陳陳明這一分神,合掌奪劍。陳明哪裏是他的對手,倒是洪羅耀手下留情,幾個起伏,陳明翩然落了地。不可置信地轉身。密林中,多出了幾條人影。仔細辨認過去,一個虎背熊腰,那是薑晨,兩個嬌小纖弱,便是明雪鳶和明嵐煙。身側的老嫗退盡浮華,可不就是洪張氏?
現下,明嵐煙明眸滿是淚,連連搖頭,“算了,明……是我做錯了,我對不起羅耀,害死了鳳兒!”
陳明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我們相愛所以我們有罪?”他一步一步倒退,滿眼都是恨意,“洪羅耀不配擁有你!洪棲鳳欺負你,不該死嗎?而這一切便都是她,都是她!若是伯父和我爹還在……若不是你!”他一指指向明雪鳶,“若不是你陷害自己的親舅舅,和明秋義合夥做生意的我爹就不會因沒有資金來源而倒閉身死!害的我和小煙若此,小煙又怎麼會答允嫁給這樣的老頭?”
明雪鳶臉色蒼白了一下,“因為我?”
“不就是你?”陳明忽然陰陰一笑,身法若閃電般,似乎沒有思考,一掌就向明雪鳶劈去。明雪鳶怔然忘記了去躲,而有人比他更快,想也不想的將明雪鳶拉入身後,兩掌相對,發出轟然的悶響。兩條人影驟然分開。明雪鳶睜大眼瞼,身前的男子白布衣,飄然若仙,幹淨整齊。忽然淚水就不受控製得滴落下來。然後,看著身前的男子溫柔轉身,“哭了就不像你了。”果然是顧清茗!腦子一陣錯亂,得出的結論居然是果然?明雪鳶嚇了一跳。
而她來不及多想,隻聽“啪”地一聲脆響。眾人驚呆,從未想過纖細的明嵐煙會有這樣的舉動,連陳明也呆住了,捂住被打得紅腫的半邊臉,“嵐煙,你做什麼?”
“我告訴你我們做錯了!為什麼要怪雪鳶呢?”
第十七章 冰凍的愛
一行清淚順腮留下。明嵐煙楚楚可憐,“是爹爹自己不好,怎麼能怪雪鳶?是嵐煙自己的決定,與旁的人無關……明,你錯了,你錯了!”明嵐煙若著了魔般,一直重複著,錯了是一道被揭開的傷口,個人有個人的命……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路,但是錯了就一定要認。嵐煙是個敢做敢為的女子。她與明雪鳶何其不似又何其相似!
洪羅耀顫抖著雙手,“嵐煙,你……”
“不,不要過來!”明嵐煙雙目飽含淒楚,“羅耀,你真的對嵐煙很好。你要相信嵐煙沒有做下不守婦道之事。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是個肮髒的女人。是我殺了鳳兒的。我沒有想那麼做,真的……”
“表姐,為什麼?”明雪鳶愴然問:“為什麼不照我說的離開這一切?你真的愛陳明不是嗎?”
明嵐煙拭去眼淚,“雪鳶,我說過我和你不同。你一向是灑脫的女子。世間少事物能夠束縛你。然而我不同。我說過,娘和弟弟是我必須顧及的,羅耀也是。人怎麼能無情?我愛陳明,可是對羅耀也有情。怎麼樣,是不是很可恥?兩個人我居然都愛,哈哈!”
明雪鳶默然,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結果。
“那麼,密室是怎麼回事?”李承芳一直沉默。在這個悲傷的故事中,他和顧清茗都是外人,沒有發言的權力。隻是搞清楚事實的真相而已。他算的是最為冷靜的一個。
“這個,讓顧神醫告訴你們吧?神醫洞察一切,小女子萬分佩服。”
“啊?”好久沒有說話的顧清茗很狼狽的扶明雪鳶站起來,“啊,那不是密室吧?”
明嵐煙笑顏若蘭,“是,不是密室。”
“嗯!”顧清茗好認真地點點頭,“其實,嵐煙姑娘錯殺了洪大小姐,一時慌亂。便找陳明求救。這便是陳明第一次外出上廁所的那次。經過一番商量。陳明決定將錯就錯,要和嵐煙小姐私奔。嵐煙小姐慌亂之間,隻得糊裏糊塗地答應行事。他們割下洪大小姐的頭顱,給她穿上嵐煙小姐的衣裙,將她偽裝成嵐煙小姐。接著,嵐煙小姐直接走出門口鎖上門,放了把小火。將鑰匙交給陳明。然後看時間差不多的陳明借故和盧天一同上茅房,兩人一同發現失火,撞開門,看見‘嵐煙’姑娘的屍首。慌忙隻見,陳明叫盧天去喊人,自己便把鑰匙塞進‘嵐煙’姑娘懷中。他自以為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但是……”
“最大的障礙是盧天,他發現了這一切,便要挾陳明?”李承芳接口,“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那具屍體不是明嵐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