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尋梅(隱殤)
啄木嶺。
紅梅山莊其實不種紅梅也不富貴。事實上隻是一間開滿了油菜花的小草屋。草屋的主人姓顧,名顧清茗,雙字玄之。是江湖人稱“梅花三度”的神醫。同時也是江湖第一奇人。
這奇人,並不指他有多武功高強行俠仗義或是才高八鬥。其實,他不會武,至少沒有看見他和人動過手。這人號稱奇人,在江湖上富有盛名,但是故事卻不曲折。三年之前,唐高宗身患奇症,懸賞三千兩黃金廣求名醫。當然,若是醫治不利人頭落地。為此事,傳說近千人為著豐厚的報酬甘冒身死之大險。顧清茗是第一千人,卻是唯一平安活下來的。之後,他謝絕為太醫,窩在這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隱居。一時間,江湖眾說紛紜,稱其高風亮節者有之,罵其不識好歹者亦有之。
而總之,顧清茗有名,連帶著他那沒有紅梅的紅梅山莊也很有名。江湖人雲:欲治頑疾,必上梅居。
正午時分,有兩個人在草屋中喝茶。一人白衣倜儻。白衣之上繡有金龍,自上身延至下擺,腰帶以白玉鑲製,極是囂張。其眉目卻也是飛揚跋扈的很。劍眉淩厲,嘴唇十分飽滿,可惜膚色略顯暗沉了些,尚也無妨,但看他的眼神便知他有縱橫天下唯我獨尊的霸氣。另一人乍眼看去穿著頗為怪異,竟似是將一件花花綠綠的破麻袋隨意的罩在身上。近看了,卻原來是很普通的儒衫,隻是補之又補,倒還幹淨。在看其人,麵若冠玉斜眉入鬢,眼神很溫和,眼白中透絲幽蘭,眼珠卻很黑。一雙謙恭有禮的眼睛,一張風神俊秀的臉,一個身著補衣的年輕人。
看起來很貧窮。但他確確實實就是身價上千兩黃金的顧清茗。和他一起品茗的,是江湖稱“雷沼劍吟”的李承芳。當今皇上第八子,封號淮安王,是個貨真價實的王爺。也算是飽讀詩書,文采風流的俊傑。他們是在三年前,顧清茗替高宗治病的時候認識的。李承芳雖然是王爺,卻喜歡遊走江湖,知其身份者,隻得顧清茗一人——他們是好朋友。
此刻,他正在吹茶,眉頭卻緊緊擰在一起。“庸醫,你爺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為何你家的茶他媽的永遠都是這麼的難喝?這當真是一品華鼎雲霧?連我家的洗腳水都不如!”李承芳一出口,完全顛覆了少女翩翩佳公子的幻想。事實證明,穿白衣的可能是劍客,但不一定是雅客!實際上,無論讀再多的書,這人皆一般粗俗。
“自然、自然。”顧清茗彎眉一笑,慢慢道。卻不知他說的自然意指何謂。但是他笑的很溫和,一派童叟無欺的樣子。當然,他自己喝的才是頂級華鼎雲霧。那是高宗的賞賜。李承芳喝的是今早他在外頭摘的野菜葉子。顧清茗是隻鐵公雞,抱著數千兩的黃金的家當卻寧願住草屋穿破衣吃青菜蘿卜幹。此外,他還懶。拒絕當太醫,不過是因為怕麻煩。
李承芳翻了個白眼,“你他媽的莫要再笑了。看見你笑,你爺爺我就想吐。”
“過獎了。”比起李承芳的出口成髒。顧清茗實在君子的多。聞言,他笑的更加燦爛了幾分。仔細看去,那雙鳳眼微微勾起,好像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艱險之相。大部分人看不出來,隻當顧神醫有多清高,多溫和,多出塵……
李承芳打了一個寒戰,“明雪山莊明莊主的風寒你究竟去不去治?”明雪山莊的莊主是他的朋友,前些天偶得頑疾。
“啊?”顧清茗一杯茶下肚,很饜足的歎了一口,“明雪山莊在臨安。若是快馬加鞭也要四五日的路程。何況……”言下之意還是怕極了麻煩。
“何況什麼?”李承芳也不惱,斜眼看他,這樣的回答不在意料之外。
“區區風寒,犯得著遠到啄木嶺求醫?還勞的你李大公子來當說客?”這渾水,必定不好淌。我還打算著留著小命,娶個媳婦安度晚年,這等麻煩事,萬萬不幹,死也不幹。顧清茗笑的時候眉目彎在一起,像一隻剛剛偷吃了雞的狐狸,但說這話又偏偏很斯文。
李承芳張口結舌,喃喃著,“真不知那些當你是華佗在世,救命菩薩的人聽見你這般講話,會是什麼反應。”
顧清茗仿佛被嚇了一跳,“誒呀,那可真是罪過,罪過啊!”
李承芳從鼻子裏出了一口氣,“即如此,那明莊主的五千兩白銀的診費,隻能另托其他有能之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