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畫屏閑展吳山翠(1 / 3)

夢中芙蓉浦(L伯爵)

秋聲徐,夢殘江南煙水路。煙水路。揚花落盡,閑惹急雨。殘紅滿院掩碧樹,斷鴻聲裏歎無處,歎無處。風隱斜照,歸思何處。——《憶秦娥》

“微漠。”她聽見有人叫,好象是在叫一個名字,她想睜開眼,卻真的沒有力氣,身上出奇的疼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有些惶恐。

不知是怎樣睜開了雙眼,入眼一片灰暗,不再是曾經熟悉的房間。愕然之後所有發生過的時慢慢的在心頭浮現,抬手撫摩曾經美麗的麵頰,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痕刺痛心髒。

“醒了?”懶散而動聽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她努力地坐起,才發現自己正仰躺在地上,雕花的椅子上閑坐著的人挑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寒意刺骨。

“你叫素衣?”男子抬起頭,尖削的下巴和狹長的鳳眼勾勒出薄情的輪廓,皮膚蒼白得有些嚇人,但依舊不損姣好的麵龐萬分之一的美感。

著是素衣第一次有一種叫做“自卑”的感覺,這種感覺是這個人給他的,不僅僅是他的長相,更重要的是他在看她是眉眼裏的嘲諷——雖然這個人……並不比自己高貴多少。

素衣有些恨,恨世間萬物,包括自己在內。

男子的眼漠然地掃過她的臉,忽然就蹲下身來,伸出他的手。

他的手修長而白皙,細膩而並不柔軟,指尖圓潤飽滿卻不顯腫大,她隻見那隻手伸到自己的麵前,然後挑起了她的下巴。

那手的冰冷讓她的皮膚開始顫抖,而那極富探究氣息的目光讓她無處躲閃,甚至多出了些惱羞成怒般的念頭,正當她以為自己要忍不住的時候,手的主人鬆開了對她的鉗製,而那動聽的聲音再次響起時,在她的耳中便成了最令人厭惡的聲音。

“連容貌都沒了,你還有什麼?”

素衣的手指緊緊地纏繞著衣帶,身體因氣憤而不住地發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那麼虛弱,她終於有勇氣抬起頭來正視那張臉,然後發出自己所認為足夠冰冷的聲音:

“你比我強到哪裏?”

她以為男子會生氣——甚至是大發雷霆。她甚至已經做好了承受的準備,冷笑著看這個男子氣憤而瘋狂的樣子。

而男子轉了一個圈,重新回到椅子上,大出她所料的是他嘴角的笑容看起來竟比剛才還柔和了些許,他靜靜地望著依舊在地上坐著的素衣,眼中的嘲諷淡了幾分,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微漠,目前這幢屋子的主人、安陽侯的孌童。”說完,想起了什麼,又道,“隻可惜年級大了已經跟那個‘童’字搭不上邊了。”

說完站起來又轉了一圈,依然在素衣麵前蹲下身,“你比較倒黴,既然被派了這邊,證明你也好不了多少。”

“為什麼?”素衣忽然對眼前的這個男子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好奇,沒有人能夠把這樣卑賤的身份說得這樣理所當然……這樣豁達灑脫。

“你看我都這麼老了,一想就離失寵不遠了,是不是?”說著,竟微微地笑了,眼微微地眯起,人偶一般的精致漂亮,卻有一種驚人的……熟悉!

“你叫素衣?”輕佻的聲音配上英俊的外貌,素衣從心底升出濃濃的厭惡,但一想到這人的身份,把所有的不甘都壓下,轉而一笑,傾國傾城。

“賤妾有幸,今日一見王爺,才覺果真不同凡響。”說著,盈盈一笑,十指纖纖,捏了銀壺,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放在腰間的手。

那人卻並未發覺,隻依調笑著,英俊的麵孔在如今看來竟是如此的不堪入目,眼見得又伸了手過來,素衣嬌笑著繞開了身子。

“賤妾願為王爺獻上一曲。”說著,蓮步輕移,閃到空地上,對著永王笑得無限嬌柔。

“這……。”他沉吟了半晌,手中碧綠的杯子來回轉動,卻似拿不定主義,一會兒看看素衣,一會兒看看杯中的酒。

“既然姑娘有心,不如就允了吧,再說王爺不是……一直都很喜歡看素衣姑娘跳舞嗎?”一旁的青年笑著道,“素衣姑娘意下如何?”

素衣心中狂喜,但卻不敢表露出絲毫。那青年不知在永王耳邊說了些什麼,他聽了,臉上慢慢散開一抹笑痕,“就依安陽侯說的。”

身輕如羽,水袖流香。淡淡的彌漫成了三月香雪六月西湖八月清秋一月冰梅,卻又如料峭山峰的一點微白,撩了月光的溫柔冷清,點了陽光緋紅的血色。一瞬恍若宛若謫仙風雅,下一刻地獄輪回般淒豔。眼前如飛燕掌中起舞,眼斂開合便成了霓裳羽衣。

華燈初上,夜色未央。

繾綣的月色下醞釀著緋色的喜悅,淫迷的空氣中散發著隱隱的暗香。

撥弄著香爐借以躲避那太過於露骨的目光,杯盞叮當有聲,醉語不斷脫口。

“皇帝有什麼了不起?”他笑了,眼裏有不容忽視的輕蔑之色,“就算他高高再上,他又知道什麼?可笑,可笑。”

“那麼王爺……”徐君清秀的麵孔上泛起了微微的笑痕,燈火中微微朦朧著一窗月色,“有何見教?”

他真的醉了,醉到了,忘記說的,自己是什麼樣的話。

他出言辱罵皇室,略有謀反之意。

但……

素衣心裏一驚,不去看已經伏在桌上酣然大睡的王爺,轉身便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