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盼料定他們不敢擅自做主,或許章沐威或者郭冷月會親自來這裏。章沐威或郭冷月此行的“目的”會是:因下屬害死刺史的“義女”及“女婿”,他或她來真誠道歉。
好在天氣寒冷,屍首可以保存很久。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來睦州親自驗證“左盼”果真已“死”的是章沐威。當章沐威回婺州時,已是事發的七日後。
今天是古名豐的頭七。
左盼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郊外。走得腳起泡,走得腿發軟,陪她而來的林晗卻不敢提坐馬車的事。
她要一步一步走到古名豐的墳前,用腳去丈量他的距離。
墳前的飄揚的紙幡白得刺眼,白得讓人心痛。曾經那麼一個溫和善良的人,此刻隻化為眼前的一捧黃土。
顧英和古森見到她,怒吼著趕她走,羅虹阻止他們,啞著嗓子說:“過來吧。”
左盼站在墳前,靜靜地看著眼前這新土堆,沒有流淚。緩緩跪下,重重磕頭,為他燒了些黃紙,然後起身。
左盼來到羅虹麵前,複又跪下,正欲磕頭時,羅虹卻攔住她,“他的心思,我懂。為你做這些他是無怨無悔的。”
回到書院,左盼稍稍收拾了一下,最後一次看著曾經帶給她無數溫暖和歡樂的地方。這裏曾經充滿歡笑,滿院子都是快樂如蝴蝶的孩子,因為自己的到來,這裏卻蕭索悲涼得如同廢墟。
是不是她到了哪裏,哪裏就會有災難?
回到情樓,左盼找清風要了許多易容之物,隻說隨身攜帶方便日後再出變故時,可以及時脫身。清風寵溺地點了點她的鼻子,沒有說什麼。
在房間靜默著,等到夜深,左盼悄悄地易了容,留了一封信給林晗,拿著行李從情樓的後門默默地走了出來。他們都習慣晚起,等他們發現人去樓空,她應該走很遠了。
喧鬧燈火通明的情樓之人,個個歡歌笑語,卻沒有一人發現,有一個相貌普通的少年帶著滿心的不舍,離開了。
一曲不知名的歌聲隱隱傳來,蔓延出淡淡的愁緒。無月無星的夜晚,風也格外寒冷,吹得人直打顫。左盼攏攏身上的袍子,回頭看一眼這粉色璀璨的銷金窟。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離開。或許他們會擔心她,會找她,但她不想繼續連累無辜之人。沒有她的存在,他們的計劃會更順利。
公主這個身份,不是她想要的,她多想隻單純地是左盼,是那個沒有什麼大誌願的左盼,隻想當幼師的左盼。
因為她,左福從一個怯懦純真的孩子,變得不言不語,如驚弓之鳥一般整日惶惶然。
因為她,砍樵坡幾十口淳樸、善良的村民,齊齊倒在血泊中,血,將村前的那條小河都染紅了……
因為她,過著平靜生活的古名豐,躊躇滿誌準備科舉的古名豐,在她眼前,漸漸冰冷。
因為她,羅虹失去了生命中的一切!
她,已經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種失去,她隻能離開,輕輕地,就像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左盼這個人。
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城門,天還未亮,城門緊閉。她出不去。
緩緩在城門一角蹲下,這裏是她第一次見到古名豐的地方。
在這裏,他輕輕在她的手心放下兩枚銅錢,也給她的心送來一份溫暖。
守城的官兵走來看了她一下,便又走開了。他對同伴說:“沒事,一個落魄小子。等開門的吧。”
四周一片寂靜,空洞洞的,如同黑色巨獸的大嘴要吞噬一切。左盼倚在牆角,往事滿滿地塞在心裏,心卻感覺空空一片。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該去哪裏才好。突然間覺得,世界如此之大,卻沒有屬於她的地方。
伴隨著各種紛亂的回憶,左盼的意識漸漸渙散,朦朧中,一聲充滿怒意的嗬斥聲在耳邊響起。
“誰叫你逃避的!你有什麼資格逃避!你是我的!”
嗬斥聲震耳欲聾,左盼心一顫,猛地睜開眼睛。
一位身著淺黃的的長襖,腰係精致玉帶的俊美少年出現她麵前。少年幽黑似深潭的雙眸正怒視著她,薄唇抿得發白,讓人不敢直視。
竟是章翼?!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怎麼能一個人走開!”章翼仍在叫囂著,渾身噴薄出濃烈的不安,忽然,他眼眶一紅,麵色痛苦,“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翼?”左盼不敢置信,緩緩伸手欲撫上他的臉頰。
可是,她的手卻穿過他的臉,她隻觸到一團空氣。
原來這是夢啊。(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