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夏天,季菲獨自一人踏出國門。經過十四小時的長途飛行,最終到達了倫敦希思羅機場。
她在機場外見到了等候多時的老管家唐頓,唐頓白發碧眼,年邁卻精神頭十足。唐頓告訴她:“大小姐正在家中會客,一時不得空,由我來接您回家。”
“多謝。”季菲表示理解,一路上都在想象著陳婧然與客人在家喝茶談天的情景。
她對於新家的幻想最多是富麗堂皇,想象著長姐用著和林夏陽家中一樣的上等茶具,在滿室留香的古樸禪意中,茶香醇韻,香味獨絕,客人舉手投足間亦是修養得宜,正統的上層階級。
她希望自己也能有林夏陽那般的家世,成為與他般配的人。
可季菲沒想到,當她推開沃靈頓莊園的大門時,迎接她的是四匹雪白的高頭大馬,馬上的陳婧然英姿颯爽,正與不知道哪國的客人打馬球。當時她的腦子裏就回蕩起一首歌:“愛上一匹野馬,可惜我家沒有草原。”
季菲曾經也愛上過一匹野馬,那時的她並沒有草原。當她現在終於擁有了草原,野馬卻早已被人馴化成忠犬,對她流水無情。
時至今日,五年時間匆匆而過,季菲換了手機號碼,換了微博微信,她的朋友圈裏再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高中同學的影子,她單方麵的割斷了過去的一切,自以為這樣就可以遠離傷痛,但事實上,她從來沒有真正忘記過。
就在這時,莊園南麵的巴洛克式的教堂頂上,鍾樓的大鍾敲響了四聲。連綿悠長的鍾聲回蕩在莊園裏,顯得突兀又寂寥。
“沒想到眯了一小會的功夫,都已經四點了。”季菲感歎著時光易逝,又發現空氣裏淅淅瀝瀝的多了許多小雨點。
又下雨了。
英國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夏天時,大多都是一場太陽雨。季菲本想在雨中淋一會,而老管家唐頓卻早已撐著雨傘趕來。
唐頓在季菲身前撐開傘,將她護在傘下:“小姐,當心雨水沾濕了裙擺,我在陽光房給您準備了下午茶,請您去用餐。”
季菲點點頭,戀戀不舍的站起身。
她一直很聽唐頓的話。
剛被接回陳家的時候,季菲終日惶惶,生怕他們像電視裏那樣,每天讓自己上各種禮儀課,誓要將自己培養成陳婧然那樣,精通八國語言叱吒商界的千金女魔頭。可陳婧然並沒有要求她成為一個靈魂似有香的貴族女子,她隻對季菲說:“唐頓會照料你的起居,你隻需要做自己,過你想過的生活。”
那時季菲就對長姐死心塌地了。知道陳婧然雖然不苟言笑,但對自己卻是十分寬容。
要知道,季菲從上初中開始,就是個染著黃色爆炸頭的殺馬特,鎮日不學無術不說,還時常在學校中搗亂,是老師眼中一等一的刺頭。她就算表麵上一朝麻雀變鳳凰,搖身一變成了白富美,內心裏卻也還是擔不起大小姐的名頭。
於是這五年來,季菲反倒收斂了心性,悉心跟著唐頓一起生活,學著老人家從容而優雅的氣度,待人接物便愈漸平和,大多時候都不會失了規矩。
季菲在他身上學到了最純正的英國紳士做派。幾年後的今天,她再反觀學校裏那些裝模作樣的富二代,除了會在拍賣行裏買些文藝複興時期的繪畫和古董標榜自己外,為人處事簡直讓人看了想笑。
高貴比不上唐頓,待人也不真誠。
季菲與唐頓一前一後走在莊園裏,滿目皆是青翠,而主堡雕梁畫刻的繁複工藝讓人見了便恍如墜夢,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適應。
過去這幾年,唐頓常常給季菲洗腦:“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離您遠去,您不必再住在出租屋裏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現在的您,是沃靈頓莊園的主人,陳家的二千金,您的身份,尊貴無比。”
通常這些話是在她哭著喊著要喝豆汁的時候說的,到後來真的有人從北京捎了豆汁過來,她聞到那股酸臭味時,反而有些不適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