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一個中年男子躺在病床上虛弱地呢喃,看著守候一旁的年輕女子,急切地想從她口中得知他必須知曉的消息。
“父親。”宮依凝保持著一貫的平靜,用著平時的聲調麵對這個瀕臨崩潰的男人。
“告訴我,你母親在……哪裏?她怎麼樣了?”慕楓涵睜大眼,勉強自己支撐其身體,可是不如願。
“父親,您現在必須好好休養,我……我已經失去母親了,您不可以再離開。”多年的繼承人訓練使她倔強地將眼淚往回咽下,隻是那雙美眸因強忍過度且徹夜無眠而發紅。
“她終於還是去找他了……終於還是去了……”慕楓涵在聽到宮淩嫣去世的消息後整個人都頹廢下去了,木然地說著同樣的話。
“他……是誰?母親去找……誰?”宮依凝試探著問,宮淩嫣臨終前也說著同樣的話。
“誰?”慕楓涵迷茫地說著,看向宮依凝的眼睛渙散不清,“她最愛的那個男人,那個即使死了也糾纏她一輩子的男人……”
“父親,您需要好好休息。”宮依凝憂慮地說。“我先出去,您別想太多。”
可是,在宮依凝準備離開的時候,慕楓涵在身後落寞地笑著,“父親……嗬嗬……”
“凝兒,你的父親……咳咳……嗬嗬,你的父親……我和寒在她的眼中到頭來還是什麼都不是……嗬嗬……”
血液倉促間凝固,一切都太突然,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那麼可笑,宮依凝凝神呼吸,在關上門的同時,“黯,我必須知道一切。”
在接到資料後,宮依凝有些無法適從:她……不是父親的女兒。
手微微顫抖,那她是誰?握緊手中的資料,直直走進慕楓涵的病房。
扣扣扣——
“姐姐……”慕穎寒站起身,奇怪地看著臉色蒼白的宮依凝,而後者的眼睛片刻不離躺在床上凝視窗外的慕楓涵。
“父親,我有事情必須和您談談。”
慕楓涵依舊木然地望著窗外的天,沉默許久後,長長地舒了口氣:“寒,你先出去。”
“……是……”慕穎寒奇怪不知為何氣氛莫名地緊張,但是仍然順從地走出房間。
待慕穎寒離開後,“凝兒,你都知道了嗎?”依然是那個溫柔的父親,隻是在得知之後,距離還是拉開了,那樣溫柔的人、對自己萬般疼愛的人,怎麼一夜間就全變了……
“告訴我,告訴我一切。”當一切來得那麼突然的時候,她所受的教育就是坦然麵對一切的可能與不可能。
“我需要知道,包括查不到的一切,甚至我的猜想……”宮依凝閉著眼,“寒,到底是……”
在宮依凝說到寒的時候慕楓涵猛然驚訝地看向她,抖動的嘴唇勉強地吐出零星的話:“你……你,怎麼?”
“我猜對了,是嗎?”宮依凝落寞地笑著:“嗬嗬,這的確是母親的作風。”
“不!你不能這麼說你的母親!”
“那麼你們這樣對寒,就公平嗎?還有我呢?公平嗎?”眼淚悄聲落下,積壓了數日的抑鬱和悲傷在瞬間決堤,“而這次,難道不是因為母親的任性所造成的結果?而您,難道由始至終都沒有恨過她?還有……我的親生父親。”
“不是的,不是你想象那樣的。不是!”慕楓涵又一次凝視窗外,“她是那麼的完美,而我,隻是她的影子……”
“我隻是她的影子而已,這麼些年,她都在我身邊,這樣我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真的很幸福了……”淚水在那張俊逸的臉孔上劃過,“我不會貪心、也不能貪心……我知道她遲早有一天會離開的,我知道的。”
“父親!”宮依凝低喚著,想喚回他的理智,手握住慕楓涵的手,“父親,求你,告訴我關於您和母親的所有事情,也包括……我的父親。”
“你真的想知道嗎?”慕楓涵微笑起來,“那一天的天空也和今天一樣的藍。淩嫣在日本北海道的女笛岬看到了他……”轉頭看向宮依凝,“你的父親,原冠雷。其實,你和他真的很像,同樣地、淡漠世事,同樣地獨立於世,可是,還是那麼耀眼,讓人輕易地想要和你們靠近,可是卻找不到方法……他們的愛情注定著沒有結局,你的父親,因為卷入了靖門的風波,後來為了救你的母親、死了,那時淩嫣有了你,才能有所依靠地活了下來,而宮家的長老們也無法逼婚,怕家醜外揚,我一直都愛著你的母親,可是我隻是她的影子,影子就隻能對主人盡忠而已,不能有其他的情感,可是我卻有了一個這麼難得的機會,長老們無奈之下才同意了,而淩嫣,那時已經失魂落魄,如果不是因為你,她早就已經去找你的父親了,他們才是一對,凝兒,不是你的母親自私,為了你,她放棄了太多的東西了,因為有你,她才在世苟活了二十年……你不可以怪她!不可以——”
“父親……”
“你已經知道一切了,還願意喚我一聲父親?”
“您永遠都是我的父親。”宮依凝轉身,“您真的不恨嗎?”
“恨?嗬嗬——”慕楓涵微笑,“我幸運地擁有她二十年啊!何其有幸!如何恨呢?”
“可是寒他……”
“凝兒,我希望你記住:你永遠是淩嫣唯一的孩子!這樣就夠了!夠了!”
……
“姐姐——”慕穎寒在半夜衝進宮依凝的房間,“姐姐——父親、父親他、他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快——”
“父親——”趴在床邊,看著這個今天還精神奕奕和自己講著母親故事的男人,怎麼到了晚上就……
“我……我是、她的影子……沒有她、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的色彩……凝兒、凝兒……幫我……”慕楓涵的口一張一合,卻沒有說出聲音。
宮依凝看著他的唇動,然後了然地點點頭,說:“您放心,我會的!父親。”
慕楓涵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手緩緩地伸出來,想要抓住什麼似的,可是終究無力地垂下去,安詳地仿若睡著一般。
……
“宮主,明天晚上您必須參加宴會,不僅如此,各位宮家的長老們也會回來出席,屆時所有名流都會來此一睹您的風姿。”慕穎寒麵無表情地安排著所有的事項。
“寒。”宮依凝正視他。
“宮主,您有什麼吩咐?”
“寒,知道這一次,我為什麼會跟你回來嗎?”
“您別無選擇。”慕穎寒自信地說,“在亞洲,靖帝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
“你知道宮家於我而言是什麼嗎?”
“……”
“你知道靖帝對我而言又是什麼嗎?”兩眼相對,宮依凝微笑起來,“我以為你七年以前就知道。”
“宮主,靖門太過於血腥,長老們不會讓您涉入其中的。”慕穎寒刻意回避著宮依凝的笑,怕自己在那美麗的笑顏中沉淪。
“他們也不會讓宮氏那麼輕易地在流言中墮落至此。”宮依凝恢複以往的的冷漠,“寒,有時候聰明並不是人可以任意使用的武器。”
“宮主,您多慮了。”低下頭,知道自己在背後所有的動作都逃不了她的眼睛,“即使如此,聰明的人往往還是能夠占據上風,不是嗎?”
“……”微微地歎氣,眉心輕皺,何時才能舒展?或許那樣的傷害會很重,但是至少不會使人沉淪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吧?
“靖帝?到底現在怎麼辦呢?”克羅德輕聲問正在沉思中的靖夜,而後者的表情有些……有些不可思議!對,不可思議,這是克羅德跟隨他七年的時間都未曾見過的——生悶氣。
我想讓你看到七年前你錯過的一切美麗。
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跟著那個混蛋走了,而且還是在我麵前。
“可惡!”
“啊?”
“你們放開我!讓我進去!”門外傳來蕭漠氣急敗壞的聲音。
“讓他進來。”恢複以往的邪魅,嘴角的微微勾起代表著他這時候難得還有的戲謔心情,靖夜對於調侃蕭漠的衝動有著無常的興趣,
“放開!”對上那雙讓他看了就發狂的、此時此刻上麵還清楚地寫著愜意的眼睛,之前想要好聲好氣說話的情緒一掃而空,“你是什麼意思?還是說之前那麼狂妄囂張的口氣都是唬人的?麵對宮氏那個男人之後就束手無策?”
“我和凝兒的事情不用你管!不要以為你和她還會有什麼交集,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奉勸!”銳目中冷光一閃而逝,“至於那個男人……哼!一個比你更沒希望的敵人、一個注定一生都無為的人,我又何必對他有所忌憚?隻不過她想,我就奉陪,僅此而已!”靖夜口中的她,是宮依凝。可是在蕭漠聽來,他是慕穎寒。
“因為這樣,所以你讓宮主回到那個牢籠?”
“的確啊!”靖夜歎氣,“出去吧!”
“你……”
“蕭先生,請。”克羅德恭敬地示意蕭漠離開。
門關上之際,靖夜的聲音從身後緩緩響起,帶著往常的戲謔的殺機。
“讓惑待命。”
“呃?”瞬間的錯愕,惑是靖夜特別訓練出來的特殊部隊,是一支死士,即使當初要殲滅各個洲的餘孽都沒有動用這支私人部隊,今次卻……
“區區一個宮家,有這個必要嗎?帝。”
“‘區區’?克羅德,你錯了!宮家能夠在商場屹立幾百年,積漲的財富可以做出什麼事情誰也調查不到。”
“可是老太爺……”
“爺爺已經去世了。”靖夜輕笑,那樣的協定隻是上一代人一相情願的做法,況且協定的人已經不在了,即使在世,之於他而言也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