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一番話說了之後,若溪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原來說話是一件這麼讓人覺得放鬆的事情。她神色輕鬆的收回了懸在池塘之上的手臂,弦月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她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若溪挑了下眉梢,又說,“其實,你也沒有必要那麼驚訝,你自己當初不也是這麼想的麼?你莫要告訴我,你已經大度到忘記了當初自己所做過的事情。”她看向那一片波光粼粼,沉默片刻,待看清楚水裏的遊魚們之後,才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公主,這魚兒你還要不要賞了?”
弦月公主默然不語,她用眼角的餘光一瞄便看到了池塘之中那一番破敗之境。
所有的遊魚在一頓大吃之後,都沉了地兒,似乎是即將要溺斃了,還有幾條已經浮到了水麵之上,堪堪的抖動著腮邊的紅肉,眼見得是不得活了。
若溪反而是輕輕鬆鬆一笑,將空碗往她的手裏頭一放,“公主繼續雅興,本宮就不想陪了。”
碧玉一樣的湖水邊隻剩下了端著空蕩蕩的魚食小碗的弦樂公主,她那一身輕快地薄紗被風輕輕一吹,便張揚了起來,宛如那當初她的張狂一般。
她在後悔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是不是真正的地地道道的做錯了?她當初那樣對白若溪,無非就是想要讓她知道自己的手段,讓她了解自己的厲害,然後知難而退,不與她爭奪那王妃之位,誰承想,她的那一步走出之後,不僅沒有收到這樣的效果,沒有讓白若溪知難而退,反而還讓她變本加厲了起來,連衛颯也明顯是偏心與她!讓她在自己之前先要進門,然後還封賞了她一個側王妃的名號。
這當中,難道還有天理麼?
她千裏迢迢的來到大祁國,為的不就是讓她的國家,讓他的子民們得以生存和積累時間麼?可是,她,此刻的弦樂公主已經和自己臨行前那個一心一意要獻身給汗廷的公主有所不同了。
是根本上的,不同。
她的靈魂已經變化。
她的心已經不完完全全的屬於西涼,也不完完全全的屬於她自己,她的心已經和那個人的心連在了一起。
她這樣想著想著,手裏的勁頭鬆懈了下來,一個慌神的功夫,手裏的魚食小碗已經跌落進了湖水之中。一陣水花躍出水麵,弦樂仿佛看見了那水底下的一張並不美豔卻日漸高傲起來的臉孔,那臉孔的平凡之中透出灼灼的貴氣和妖嬈的狡猾,是她始料未及的變數。
碗砸下,濺起大片的水花,讓那副她看了就恨得發瘋的水麵產生了巨大的變動,水紋蕩漾開來,水麵上原先倒映著的圖案和人頭在一個慌神之間,全部又歸位了平靜。
她起身,才發覺自己的雙腿已經麻痹,她這時才想起來剛剛自己隱匿在樹叢之後觀察著這個白若溪的時候,她為何要讓笑笑上前扶著自己一把了。
原來,她也是坐在這裏腿麻了的緣故。
弦月輕笑一下,似是嘲諷,自己到底還是要在她體會過之後才能明白這其中的滋味。好的,是如此,連同這一個坐著腿麻都是一個模子裏摳出來的。
她的未來,是她甩在身後的路,不管是好的壞的,她都隻能說延續著她走過的痕跡一步一個腳印的繼續走下去。
笑笑在不遠之處,等著若溪,見她過來,十分歡快的走了上去,扶著她,“側王妃,咱們現在去哪兒?”
若溪明白笑笑是打算讓自己到衛颯的跟前去一哭二鬧三上吊,好叫他製裁弦月公主的罪過。
可是,那樣一來的話,這宮裏就再也沒個能對手的人了。豈不是很荒誕,很無聊的日子?若溪撫摸了下自己袖口那滾著金線的圖案,神情有些怔忪,笑笑拿小手在她的麵前扇了扇,“側王妃,你在想什麼呐?想的那麼入神兒?”
“哦,我在想,那一池子的好魚兒們,這會兒隻怕是都撐死了吧?”若溪揉了下額角,說。笑笑納悶的看著她,不解其中深意。
若溪淡笑不語。
等到瑪莎來尋到弦月的時候,天色已經不那麼刺目,弦月坐在池塘旁邊,看見瑪莎過來,才站起身,瑪莎走近納悶的問道,“公主一直在看著這個池子,到底是在看什麼?”
弦月啞然失笑,神色甚是無奈,將雙手放在袖子裏,目光則投在了遠處,“我在看什麼?自然是在看魚了,看一池子的死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