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紫金玉簪價值不菲,那名見多識廣的內侍顯然是很明白的,他很識貨的眼前一亮,然後把這簪子放進了自己的袖子裏,不動聲色。
一邊跟隨著若溪的腳步往裏麵走,一麵小聲回答,“陛下每夜晚睡,心火旺盛,喜好吃冷物,甜食,每天下午批改完奏折之後,便會喝上一碗冰糖蓮子湯,是湯而不是羹,因為陛下近年來的身體有些不爽利,所以太過黏膩的東西,陛下並不適合食用。”
“晚膳都用些什麼麼?”安娜聽得很是專注,仿佛這個人說著的是她自己的生身父親的喜好一般,她要努力地好好記住才行似的。殊不知,她那眼底的冰涼和嘲諷,已經快要如同破冰之後的山泉之水淙淙流瀉而下。
“晚膳時分,陛下多喜歡吃些清淡的飲食,不過一定要有一道燒花鴨,這是陛下每天都要吃的菜品。”
若溪一一點頭,表示已經記住,又問了幾樣衛英喜歡喝的茶,吃的飯後的果子,每一樣都做到了心中有數之後,若溪才麵帶微笑,對著那侍從緩緩低頭,“多謝您告知妾身這些。”她說完,一揚手,笑笑早有準備,將準備好了的一錠銀子又取了過來,放到侍從的手中,侍從一驚,“剛剛已經收了王妃的東西,這一件就……”
“汝州大人還請不要推辭。”若溪輕輕說出這個人的名字來,讓方汝州一驚,他今日在這個側王妃的身上感受到了太多的驚愕,和驚訝,她好似是一個來自遠遠地方的謎團,讓人解不開,數不清,切不斷,又仿佛是有著這世界上最洞徹一切的眼光,能夠把很多東西一眼看透。
比如……此刻,他自己並不記得在這段交談的時間裏曾經告訴過她自己的名字,可她又是怎麼得知的呢?
他畢竟是新晉才被提拔上來的小侍從而已,雖然之前也一直是跟隨在衛英的身邊,但是由於有前任的侍從的跟隨,一直以來都沒有他什麼地位。
他的發跡,是從上上個月正式開始。
那個前任的侍從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居然被衛英一怒之下給趕出了宮去,當然,像他們這種掌握了那麼多宮廷內部核心秘密的人,是不可能被允許在外麵繼續生存下去的。傳說那個前任就在被趕出了宮之後,沒有一天的功夫就被人在護城河裏發現了屍體。
他眼中微微低沉下去的眸光沒能逃得過若溪的敏銳的眼光,她緩和場麵似的笑了一下,輕聲說道,“汝州大人既然能夠接替前任掌管宮中事物,必然就有您的長處,其他的事情,自然是不必多想,多慮。有才能的人,就算不是在正位,也可以有出人頭地的一天,汝州大人,你說對麼?”她轉過頭來,昏沉的西下的夕陽投射出淺淡的橙色的光暈來,籠罩了她的全身。
淡淡的,卻如同女神。
她的樣貌的確不是這個宮裏算的上好的一個,但她的動作和舉止,以及那一番話的深度,卻絕對不是尋常的一個女子可以比擬的豁達和通透。
他抬起眼,看見的正是她望向清音殿的方向的目光,豁然之間,她的那個“即便不是正位”就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看著這個相貌平庸的女子的自信的光芒,他竟然也受到了一絲的鼓舞。想了想,就沒有猶豫,接過來笑笑捧著的一錠銀子,再次謝過她的賞賜。
待方汝州走後,若溪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讓笑笑去小廚房裏好好的安排一番,畢竟這是她在進門之後,衛英第一次來忘魂殿裏吃飯,這飯一定要讓他吃的開心,順心,安心。
可是……她的心,卻如同被丟進了火鍋裏來回煮爛一般的煎熬和難受。
不能生吞了仇人,卻還要在他麵前強顏歡笑,要對他恭敬有加,擺出最低微的姿態來,她的心,隻要一想到這兒,就開始忍不住的泛濫起來惡心,忍不住的要吐!
她快速奔跑了幾步,忍著自己的那種不可抑製似的惡心的感覺,在忘情湖邊停下,這裏湖光水色兩相和,連風,和空氣裏的花香都是那麼的明顯和舒服。
若溪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神穩定了下來,忽而,她的視線被湖塘邊的兩隻正在嬉戲的小龜所吸引,那兩隻小龜,一隻稍稍大一些,大的這隻背上有著縱橫交錯的花紋,而小的那隻則是淺草般的綠色。兩隻小龜也許是父子,也許是情侶,反正是看起來就很和諧的樣子,若溪看著它們一個疊著一個的往上爬,但是卻爬不了幾步就要掉下來的樣子,忍不住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