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迫近,女弟子們在後廚忙活,男弟子們都在前廳擺放桌椅碗筷,看似和平時沒什麼兩樣但是屋子裏的寂靜卻暴露了大家的此時的沉重心情。平日裏這個時候大家都是有說有笑的忙活午飯,這會兒卻是沒人在說話,都搭拉著腦袋,沒精打采。
紅霞和阮柔素日裏十分交好,她望著洗菜盆發呆,連手裏的菜葉掉了也沒察覺,平時她總是和阮柔一起,一個摘菜,一個洗菜,說說心裏話。阮柔這一走,她覺得自己不僅難過而且還有一種很重的被背叛的感覺。她之前可從未向她提起過要私奔這回事啊。
“先生他……真的就不管他們了麼?”有一個女弟子忍不住說了一句。
“我倒覺得先生不管他們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恩惠。”廚房裏進來一個女子,個子高挑,白色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越發把她襯得瘦高清俊。眾人見到她,都起來見禮,“大師姐。”
女子點了點頭,看了一眼鍋裏半生不熟的菜,“大家不要想那麼多了,都抓緊時間做事吧。”她目光一轉,落在一旁角落的紅霞身上,“紅霞你隨我來。”
紅霞哦了一聲,放下手裏的菜,擦了擦手跟著她出去。她心裏大概已經猜到了大師姐叫她是為了什麼。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紅霞不斷的偷眼看她,心裏的不安越來越多,等到了白川的房門前,她才回頭看了紅霞一眼,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先生就是問問你一些事情,你照實說,先生不會無端對你發脾氣的。去吧。”紅霞趕緊點頭,心裏十分感激,這個大師姐同先生一樣,都是麵冷心熱的人,她吸了口氣,擠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大師姐。”
白川的房間,她還是第一次進,推開門以後紅霞紮著雙手有點不知所措,悻悻的喊了一聲,“先生,您叫我。”
白川正在案前寫字,看見她來,下顎微微點了點,示意她進來。紅霞打量他的房間,書架,書案,矮凳,床榻和起居之物都被安置在裏間屋裏,所以這間外室就顯得十分的空曠,她看見房間裏采光最好的地方,擺放著一張貴妃榻,做工和樣式都不似給男子使用,她垂下眼簾,知道那是小師妹的東西。
“說說。”白川沒有放下筆,還在紙上刷刷的寫著,頭也不抬。
隻是那種壓迫感已經讓紅霞局促不安,她搓了下手,小聲說,“我不知道阮柔和大師兄的事。她沒有對我說起過。”
白川看了她一眼,紅霞覺得身上被兩道目光注視的十分難受,追了一句,“我真不知道。”她心裏十分憋屈,明明她是個局外人,卻被拉到這裏好像受審問一樣,心裏剛剛被自己壓製下去的那股傷心忍不住又被勾了起來。
“難受麼?”
她霍然抬頭,白川好看的眼睛正瞧著她,奇怪,明明她一直覺得先生的眼睛裏應該是駭人的寒芒,但是此刻,她看到的都是關切和詢問,平和的好像一泓清泉。
鼻子忍不住一酸,點了點頭。
“眾弟子之間,你與阮柔最為交好,如果連你都不知道的話,別人更無從知曉了,看來,我也隻有等到他們二人親自回來才能問清楚。”白川心裏開始有點懷疑,性子乖巧溫順的阮柔是不是真的和段鵬私奔了。
“他們真的會回來麼?”她吸了下鼻子,抬頭看他,眼睛裏閃亮亮的,都是期盼。
白川漠然的點頭,“自然會回來。”不回來?那阮柔隻有魂歸地府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的眼神,讓他有點不忍,“人與人之間就是如此,信賴往往是單方麵的施舍,或許並不能換來同等的對待。你年紀還小,缺少經驗曆練,這些話對你來說也許過於沉重,但是……”他頓了下,放下手裏的筆,揉了揉臉,白皙的皮膚上染上一點紅色,“事實就是這麼無情。”他不是一時衝動對紅霞說這些話,因為他曾親眼見過一個孩子因為心底裏深深的背叛感和仇恨而逐漸……墮落……他已經有一個弟子如此執著,他不想再看見他人也變得同她一般。
紅霞眼睛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徹底哭了起來,“我以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我什麼心裏話都會對她說的。可是……可是她……”
哎,他在心裏歎息,被信賴的人背叛的痛楚……他也有體會。眼光輕輕掃過空落落的貴妃榻,白川靜靜的看著紅霞抽泣,記憶裏,那個被傷得最重的孩子從來沒有這樣大顆大顆的在他麵前掉過眼淚。
紅霞哭了一會兒覺得心裏舒坦多了,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頓覺失態,抬起袖子擦眼睛。白川的聲音傳了過來,“若是阮柔回來,你還會待她如過去一樣麼?”
紅霞愣怔了一會兒,搖頭,“我不知道。”
白川別過頭去,揮了下手,“你去吧。”他知道紅霞說的是真心話,被傷害一次之後,還會不會再選擇相信,這個問題,他一直想要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