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河(下)(黃昏)
“宮主病逝是真的?”
戈石城點頭道:“剛剛宮裏快馬傳來的消息,應該不會是假的。”
趙奔的眉塌了下來:“怎麼會怎麼巧?”怎麼不早個或遲個三五天翹辮子?
“你要——怎麼辦?”
趙奔回頭看了眼大紅大綠的迎親隊伍,欲哭無淚:“還能怎麼辦?”扯下身上綁著的新郎花球,往旁一拋,“我看這怪玩意兒老早就不順眼了!”要不是寶姿和月向晚堅持,他差點連成親禮都跳過去了。
他跳下馬,朝隊伍大喊:“不娶了,沒事了,你們都回去吧!”
隊伍中大亂。
“抱歉,對不住各位了,忙完事後我請各位喝一杯,當作賠禮。”
喜婆搖擺著過來,愁道:“新郎官,迎親隊伍出了門回去不吉利的!”
“那也沒法子,我也不想呀。”
“那你這親還要不要娶的?”
“要娶也要等到一個月後,到時候隻有再麻煩你們了。”
喜婆歎了一聲,轉身招呼眾人離開。
趙奔低咒了一聲,脫掉紅蟒袍往地上甩去。
“新娘子還在等花轎到呢,怎麼辦?”戈石城牽馬過來。
“誰叫咱們日子七選八選偏偏選中這一天?唉,我認了,寶姿那邊就麻煩嫂子去說了。”那顆辣椒,知道花轎半途撤了還不跳腳?
“那也好,我們先回堂裏一趟。”戈石城翻身上馬。
果然,傍晚時寶姿氣得見到趙奔扭頭就走,趙奔追上去卻被她關在門外。
月向晚走過來:“她今日可氣得直掉眼淚了。”挑來挑去挑今日,等來等去也等今日,沒想到等到的是花轎回頭走了。
趙奔苦笑:“宮中有大喪,婚嫁喜事全禁一月——我也不想這樣啊。”
“當初我向你提親,你還說不想成家呢!”
趙奔這才明白她是在笑話他,忙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當初不想,現在想了呀。”壓低了聲音,“嫂子,說聲話,幫我騙她把門開開吧!”
她笑:“她脾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其實早已經想通了,你隻要花言巧語幾句,就能把她‘騙’到。”
趙奔耳根發熱。
月向晚搖頭,敲了敲門,喊了聲。
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了,趙奔趁機閃了進去。
房中傳來模糊的叫罵。
月向晚的笑意也從臉上漸漸退去,眉間生出微微的寒。
從睫下瞧著院裏已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卻怎麼也感受不到春天該有的喜氣,那繁盛,不是熱鬧,亂得讓心裏都打結。
這段時日新臥的動蕩,讓她心中已經隱隱約約的預感。而新臥這樣有後盾勢力的地方都會人心惶惶,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征伐聲會是如何響亮。
“石城。”她回到自己房中,一喊,隻聽戈石城“哎呀”一聲。
她走過去,看見他對著個像蚯蚓一樣的字皺眉。
“寫壞了。”他惋惜。
他的堅持也極在她的意料之外,當初開始學字到現在已經有三年,資質與年歲限住了所成,甚至每次他捉著筆寫字的樣子,都還笨拙得不像在寫字,但讓人生不出一點笑話之心,隻覺得——心疼。
尤其是有一日當她整理案頭,看到厚厚壓下的一疊紙上都是她的名字時——在她失常的一年中,他每天寫下給她看、讀給她聽,筆筆劃劃都是當時的細心與酸楚。她捧著紙,便久久無法放下。
“別寫了。”她輕輕抽走他的筆,坐在案後的躺椅上,“我燉了點湯,等會兒拿給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