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蒼茫之雪(1 / 3)

傲雪映寒(蕭湘紫薔)

在冷寒雁的記憶裏,她的母親從來沒有笑過。

閑夢遠,南國正芳春。船上管弦江麵淥,滿城飛絮輥輕塵。

白輕塵芳華正茂時,是江南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百花妓院的頭牌名妓,賣藝不賣身。其容貌傾國傾城,就連王公貴族也對她的容貌趨之若驚,看卿一舞,甘擲千金。

而就是這樣的白輕塵愛上的,卻是一個一錢不值的戲子——冷卓然。

消息一經傳開,便在市井掀起了軒然大波,而妓院的老鴇也在極力將這件事打壓下去,對於她來說,白輕塵是棵搖錢樹,沒有人會願意把到手的銀子送出去,可是白輕塵卻憑著與那些王公們的關係,千求萬哄,最後竟然成功出了妓院,繼而與冷卓然成婚。

當時的冷卓然還是一個戲子,不過很有名,隻要是他的戲,場場爆滿,而冷卓然卻也爭氣,憑著白輕塵從妓院帶出的金銀再加上他自己所賺的錢,獨自開了一家酒樓,生意倒也不錯,就在二人終於衝破重重阻難,走上幸福的時候,一場戲,卻毀了白輕塵的美夢。

放眼望去,全國有無數的商號,有些剛剛經營轉眼便結束,有些則一輩子在風雲暗湧的商場掙紮,到最後才發現什麼也沒有得到,而有些則在明爭暗鬥中存活了下來,慢慢發展壯大,不過要說最穩定,也最經久不衰的還是那些商場的老子號,厚德山莊就是其中的一家。

厚德山莊建於江南的一座小鎮,其產業自那座小鎮開始慢慢向外擴張,日漸壯大,立於商場數十年,已成不敗不倒之勢。

就在厚德山莊的莊主孟義風五十大壽的時候,冷卓然以前的戲班主來找他求他再唱一場,大壽那天,冷卓然的出場成了當晚的壓軸大戲,也是最出色一個,而就這樣,厚德山莊的大小姐也是孟義風的獨生女兒孟南琴,看上了冷卓然。

都說戲子無情,商人無義,何況是身為戲子和商人的冷卓然,和孟南琴在一起是必然的結果,隻是這時的白輕塵便顯得有些多餘了,按冷卓然的想法就是直接一紙休書休了她,不過孟義風卻是仁慈之人,他讓冷卓然帶著白輕塵入住厚德山莊,隻是必須讓孟南琴做大夫人,他確實很仁慈,不過他的仁慈永遠敵不過對女兒的疼愛。

就這樣,白輕塵淪身為妾,開始了在厚德山莊的屈辱生活,自住進厚德山莊以後,冷卓然從沒去過白輕塵的房間,而即使是這樣孟南琴也並沒有放過她,她恨白輕塵,她恨她比她漂亮,比她多才,因此每隔三五日便羞辱她一番,這種勢頭終於在孟南琴懷孕了才稍微有些緩和,不過這對於沒有孩子的白輕塵來說便成了另一種無形的羞辱。

如此過了五年,白輕塵在厚德山莊的地位已經發展到連下人也對她嗤之以鼻、冷嘲熱諷的地步了,一日白輕塵出門見故友,談起現在的境況,而那故友是王親,本想替白輕塵出頭,卻被白輕塵攔住,但消息仍舊傳到了冷卓然的耳裏,冷卓然勃然大怒,將白輕塵拉到房內,狠狠的淩辱了一番,經此一鬧,原本對冷卓然還抱希望的白輕塵有了自殺的念頭,可巧的是,經過那次的淩辱,白輕塵卻懷孕了。

有了孩子的白輕塵又重新燃起了對生命的渴望,她想如果是男孩的話,或許會喚回冷卓然對她的重視,就這樣白輕塵膽戰心驚的過了十個月,順利生產,不過生的卻是女兒,這便又惹來已有一子兩女的孟南琴的一陣嘲諷,而連帶的冷寒雁也跟著在厚德山莊受盡屈辱。

秋高氣爽的天氣已過,冬日的涼風便開始蠢蠢欲動,冷寒雁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端著滾燙的藥,不顧被燙傷的小手,一路小跑鑽進破舊的老房裏,昏暗的房間,到處飄著因為潮濕而腐臭的黴味,幾聲輕咳自裏屋傳來,冷寒雁慢慢走進去,房間很小,隻放了一張床和已經看不出原有顏色的梳妝台以及一把隻要坐上去就會吱呀亂響的椅子,她端著藥,走向床邊,輕聲道:“娘,喝藥了。”

床上的人皺了皺眉睜開眼,白輕塵一張臉蒼白如紙,眼下已有了深深的一道暗影,看起來比她的實際年齡老了很多,她慢慢坐起身,接過冷寒雁手中的藥,淺淺喝了一口,便皺眉放下,慘淡道:“雁兒,苦了你了。”

冷寒雁搖了搖頭,一雙大眼睛盯著白輕塵,道:“不辛苦,娘,你快把藥喝了,不然一會兒該涼了。”

白輕塵輕輕搖了搖頭,“喝再多的藥也不管用,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隻是以後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個家更苦了。”

“娘——”冷寒雁拚命的搖著頭,眼睛裏充滿驚恐,聲音已帶著哭腔,“娘,你會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娘。”

白輕塵輕輕撫著冷寒雁的頭,目光淒慘柔和,“雁兒乖,不要哭,”她說著抱緊了懷中的人兒,卻發現她的衣服單薄得可憐,她皺了皺眉自枕頭底下摸出一件已經滿是補丁的小棉襖,歎了口氣,“雁兒,明天去找你雲姨讓她給你做件棉衣,這件太小了,而且已經不能穿了。”白輕塵口中的雲姨原本是服侍她的丫環紫雲,可是隨著白輕塵的地位越發下降,連她也對白輕塵交待的事愛理不理,到最後已經不再過來了,倒成了最清閑的丫環,不過她卻有一手好手藝,每逢過冬少爺小姐的棉襖基本上都是她做的。

冷寒雁抬起頭,笑著搖搖頭,“不用了娘,我穿這件就可以了。”如果她去找雲姨,一定會被她罵回來。

白輕塵心疼地看著她,她又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她看了看手中的破舊的棉襖,又看了看牆壁已經發黴的屋子,輕輕地落淚,“是娘不好,都怪娘沒有用,是……”她本想再說些什麼,一陣寒風掃來,讓她打了個寒顫,接著便又是一陣低咳,“咳……咳……”

“娘——”冷寒雁擔心的看著白輕塵,快速轉過身去,跑到窗前,看著破了的窗紙,在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可以補上的東西後,隨即低頭咬破自己的衣袖,將咬下來的碎布堵在那個缺口上,寒風因此而止,冷寒雁長長舒了一口氣,低頭惋惜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便轉過頭笑道:“娘,已經好了,我聰明吧?我……”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笑容在轉身的那一霎那便凍結在臉上,因為白輕塵已倒在床上,沒有了聲音,冷寒雁驚恐的跑過去,擅抖著雙手推著白輕塵,“娘你醒醒啊,娘你不要嚇我,娘——”

冷寒雁一張絕美的小臉充滿了驚恐,在輕輕推了她幾下後,開始轉身向外跑去,沒想到才跑出去沒多久,便又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接著又過了一會兒,後院破舊的大門遭人一腳踹開,三名衣著華麗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位,一襲粉色衣裙,周邊上縫了一圈毛茸茸的兔絨,看起來可愛之極,她是冷卓然的二女兒,冷念桃,雖然在別人麵前看起來一副甜美的樣子,但一旦麵對冷寒雁,心腸就變得毒辣了起來,經常換著各種方法淩辱她,剛才冷寒雁就是遇到了她,發生了些口角,最後不得已推了她一下,而她身後的比她高一頭的兩個人,是厚德山莊的大少爺冷靖易和大小姐冷念菊,冷寒雁看著他們慢慢向後退去,心裏的懼怕無形的緩緩降臨。

隻見冷靖易從屋裏一把將冷寒雁抓出來,一腳踢倒在地,叫道:“小賤人,你竟敢欺負我妹妹?”隨即又是一腳。

冷寒雁一邊尖叫的來回躲閃,一邊慌亂的搖頭,“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放過我……不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