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 天哭(1 / 3)

“朝陽……朝陽……”輕聲的呼喚在耳邊響起,逐漸清晰,將李朝陽從那個黑暗的世界拖回現實世界中。睜開雙眼,看到的,是蘇雨憐那張美麗臉龐。

“雨憐……”低啞的聲音弱得幾乎無法聽見,但這已經讓蘇雨憐高興得仿佛多收到千萬兩黃金。昏迷了十數天的李朝陽終於脫離了死神的懷抱醒了過來。

“朝陽,我在這。”小心地握住那瘦弱冰冷的手,蘇雨憐又是好一陣難過。

“無心,無心找到沒有?”昏迷的雙瞳殷殷期盼著肯定的回答,但,還是失望了。

“沒有,那天東方逃脫後,就沒有再發現過他。”蘇雨憐不忍心說,又不得不說,黯然的神情甚至有損她美人的風華。

“是嗎?”歎息著閉上雙眼。東方,你還是走了嗎?

“朝陽,你……”蘇雨憐剛想安慰幾句,卻被朝陽搖手打斷。

“雨憐,讓我安靜一下,你去把各位大臣叫到我的房裏來。”李朝陽吩咐著。

“好,你好好休息。”蘇雨憐悄悄地退了出去,屋子變得安靜沉寂。

李朝陽睜開雙眼,木然地注視著房頂的梁柱,心底變得好空,空得仿佛無法裝下任何東西。

無心,我們前世究竟誰欠了誰?

是你欠了我,還是我欠了你?

為什麼今生今世我們要經受這樣不斷的分離?

老天爺一定要將我們拆散不可嗎?

無法形容的情緒悄悄占據心底,有哀、有怨、有悲、有怒,它們慢慢地充滿了自己的全身,但惟一能發泄這哀怨的眼睛,此刻卻幹澀得無法產生多餘的液體。那哀、那怨、那悲、那怒化作怒濤在胸前彙聚成巨浪,一次又一次地衝擊著脆弱的心髒,最後化為紅色的液體湧出口腔,濺染在白色的睡衣上。

刺目的紅與刺目的白,紅色讓白色更加耀目,白色讓紅色更加鮮豔。純白的顏色,一旦染上了紅色,就再也無法恢複原來的純淨,即便紅色被完完全全洗去,那白也不會是當初的白,而是沾染了紅的氣味的白。

這……這就像他與無心。他是白,無心是紅,在一起時不會因為對方的存在而埋沒自己,隻會讓對方更加閃耀,但是要分開……已經是不能的了。

“無心……我不會放你走的。”李朝陽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充滿了幸福。

如果,老天注定他與無心沒有未來,那麼就像無心說的:如果老天沒有給我們未來,那就要和老天爭一次。

是的,爭一次,哪怕結果是死亡,他也要爭一次。

“皇上……”大臣們的驚呼把李朝陽從冥思中喚醒,忠心耿耿的六部尚書已經跪在自己床前。

“朝陽!”蘇雨憐上前,想探視病情,卻被李朝陽阻止。

“蘇雨憐,你跪下!”李朝陽輕聲的話語中,有著別人無法抗拒的威嚴——一國之君的威嚴。但這在蘇雨憐與眾大臣的眼中卻是不祥的預兆。

緩緩地跪在李朝陽身前,“雨憐在。”

“皇後蘇雨憐,身為國母,但不守宮規,使皇室尊嚴蒙塵,為此以被朕賜死在行宮,回長安後,以國母之儀葬之。”李朝陽麵對六部尚書說出他的決定。

“是皇上!”六部尚書聞音知意,對李朝陽要放蘇雨憐離開皇宮的意思心領神會。

“江南民女蘇雨憐,聽封!”轉向身邊的紅顏知己,李朝陽露出溫柔笑意,“朕封你為鸞鳳王,賜你天威寶劍一柄,代天巡狩,天下不平之事任由你處置。”

“皇上……”蘇雨憐怎麼也沒想到李朝陽會下這麼一旨。

“你為人聰慧,若隻因為你是個女子而棄才不用,這我做不到。再說,不找點麻煩給你,我怎麼對得起被你耍了整整十年的自己。”李朝陽笑著將千斤重擔扔給了眼前這個眼泛淚光的魔女,這是任何皇帝都無法做到的——完全信任。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要求與信任。

“蘇雨憐,接旨。”淚水落下,那是她有記憶以來惟一一次無法控製自己的淚水。

“好,很好。”李朝陽輕輕伸出瘦弱的手,擦去蘇雨憐臉上的淚,但那晶瑩的淚卻不斷地落下。

“六部尚書!”安撫了雨憐許久,李朝陽將目光投向了跪在床前的六個大唐的中流砥柱,“你們自朕登基後,忠義之心天地可見,朕相信你們會是大唐不可或缺的棟梁,所以朕才會招你們前來。”李朝陽頓了頓,“朕要立遺詔!”

“皇上!”所有人都被李朝陽的言論嚇了一跳,但李朝陽卻無所謂地搖了搖手臂,“不用擔心,朕死不了,隻是朕已經決定今生不再娶妻,為了以後不再出現皇位之爭,早立早好。”

“朕百年之後,皇位傳於秦汝王李巒琴之子,李世欽。如果朕不幸早逝,世欽還未成年,那就暫時由朕的皇弟逍遙王李雲悠攝政,直到世欽成年為止,若在此期間,世欽不幸,那就由雲悠代朕挑選賢能子弟接掌大唐。”

“臣等遵旨。”

輕鬆的幾句話,就決定了大唐的未來,李朝陽也可以安心放手了……

夜,依舊是夜。

美麗的月亮高掛在天空,星星點點爍爍地在黑色的天幕上如同鑽石一般美麗奪目。

剛剛能下床走動的李朝陽小心地避開守衛,牽著馬一個人走出玉門關。望著夜幕下的草原,呆呆地出神,一如過去半個月的每一個夜晚。

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沒有燈火,沒有人煙,空曠……還有一條人影。

他靜靜地站在遠方,默默地注視著李朝陽。

修長的身材、飄逸的發絲,撲撲作響的長袍,在月光下勾劃出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他終於還是來了。

李朝陽臉上慢慢地露出溫柔的笑意。

他知道,這是老天爺給他的最後試煉,也是最後的機會。

脫下外衣,咬開手指,李朝陽用血在衣服上刷刷寫了幾個字,然後用石頭壓在地上,騎上馬,馬蹄聲踏破夜晚的寧靜,帶著無窮的思念與無悔的選擇奔向他生命中惟一的幸福。

被留在石塊下的衣襟上,寫著:縱傾天下所有,我亦無怨無悔。

風,吹過草原,帶起甜美的甘露之水。

月光下,一條宛如九幽孤魂般的人影,迅速地向前飛馳著,速度快得那麼驚人。人影的身後,一騎快馬踏著滿地的青草緊緊跟隨著,就算是要到天涯海角,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不知奔馳了多久,隻知道大病初愈的身體在不斷地抗議著過量的運動,鬱悶的感覺又在胸前徘徊,但李朝陽不願停下馬稍作休息。他知道,隻要自己停下了腳步,就注定要被東方遠遠地拋開,可能今生今世都無法再次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