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章(1 / 3)

玲姐在大廳裏走來走去,來來回回轉著圈,眼睛一會兒看看大門,一會兒看看樓上,坐立難安。

阿天怎麼還不下來?

悅悅怎麼還不回來?

關鍵是救兵怎麼還不到啊?

唐天鎖上她的房間,穿過一段短距離的走廊,準備到臥室安撫顧臨悅。平心而論,他的反應是有點過激,顧臨悅並沒有錯,錯的隻是他。她消失五年,他等待尋覓,始終未果。就在內心幾近幹涸之際,他在紐約大學門口發現了顧臨悅,隻是那麼遠遠一望,卻撼動了心口,所有的想念與期盼漸次蘇醒,鮮活,醒目。

他是一尾冰凍在深深海底的魚,沒有感覺,沒有陽光。顧臨悅的出現猶如一簇從天而降的陽光,穿越幾萬裏的海域,直接投射在心的最深處。

所以,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他的第一感覺就是要抓住她。他做到了,一切如他所願。顧臨悅留在他身邊,參與他每一天的生活,走入他的家庭,占據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除了她的領域。

原本以為她與顧臨悅永遠沒有相衝的那一天,他亦希望有顧臨悅在身邊的日子一直繼續。嚴之述和媽媽都曾經問他是否隻是將顧臨悅當作她的替身,他沒有回答,也不想深入思考,這個問題被他逼到角落,一拖再拖。

他的心願就是一直這樣過下去。

臥室裏沒有顧臨悅。他忽然聞到一種淡淡的梔子花香,彌漫在空氣中,滲透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以及他的末梢神經。

他一直沒有發現自己的屋子裏有這樣的味道,卻在這個爭吵後的黑夜意外嗅出。那些流淌在視線之外的東西在他不知不覺中已經占據了他的心。

這應該是顧臨悅喜歡的味道。他仔細嗅了嗅,原來淺淡的花香慢慢轉為濃厚,沁人心脾。

不知為什麼,聞到顧臨悅喜歡的味道,他的心情突然好起來,被那個問題困住的心一下子輕鬆下來。他悄悄笑了,在無邊黑夜中,這個笑容奪目且極具魅惑力。

帶著一身梔子花香,他輕步下樓,不意卻看到玲姐在大廳裏做來回直線運動。

玲姐見到唐天下樓,如遇神仙,擔心地問道:“阿天,你沒什麼吧?”

“沒有。”唐天四處環顧,問:“悅悅呢?怎麼不見她?”

“你上樓的同時她就出去了。”

唐天急了,眉毛挑得很高,大聲問道:“她去了哪裏?有沒有告訴你?”

玲姐搖搖頭,“據經驗而言,在這種情況下,女孩子出門都不會說出地點的。這叫做離家出走。”

“離家出走?誰離家出走啊?”沈玉柔抓住玲姐的話尾,飽滿的聲音震天響。在這個眾人萎靡不振的黑夜,她老人家的獅子吼一發,困頓情緒一掃而光。

玲姐看到自己搬來的救星終於出現,喜不自禁道:“夫人,您來了。”

“發生這麼大事情,我能不來嗎?”沈玉柔口中含威,大炮對準她唯一的兒子,“阿天,把事情從頭到尾給我說一遍,一個字都不準漏掉!”

不知道顧臨悅去了哪裏令他心中焦急,老媽的威嚴命令令他無奈,“媽,我晚點跟您解釋。現在我要先出去找悅悅。”

沈玉柔一聲喝令:“站住。你到哪裏去找她?”

唐天的身形頓住,不得不承認,媽媽的當頭棒喝的確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不知道吧?像你這樣沒有目的地胡亂找,和一隻沒有腦袋的蒼蠅亂飛沒有什麼兩樣!”

唉。玲姐歎氣,好端端地怎麼拿阿天和蒼蠅相提並論呢?她拉拉沈玉柔的衣袖,悄聲提醒:“夫人,您說這話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沈玉柔杏眼圓睜,“雖然阿天是我的兒子,但是他犯了錯,我一樣嚴懲不貸。說吧,這次的責任在誰?”唐天的頭垂下,無法保持他一向質詢者的身份,甘願做一個受審者,語氣誠懇:“媽,我的錯。”

“嗯。錯在哪兒?”沈玉柔端坐在正位,整個一執掌天下公平的審判者。

“我無理取鬧。”這個詞一出口,唐天愣住。這不是悅悅拿來訓他的嗎?顧臨悅的影響力無處不在。

沈玉柔輕輕頷首,這個法官做得有模有樣,“首先我肯定你勇於認錯的態度,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來,接下去說說事情起始吧。”

唐天想了又想,前思後想,仍是不知道怎麼敘述整件事情的起始。玲姐自告奮勇,上前一步,充當事件回放者。隻見她一會兒扮做唐天,做出雄蛇惡煞的表情,一會兒扮作顧臨悅,淋漓盡致再現小女孩的無辜可憐,整場戲嚴格按照起因、發展、高潮與結尾的戲劇原理予以闡釋,可謂詮釋得絲絲入扣,活靈活現。

“玲姐,我的口氣沒有那麼凶。”唐天抗議。

有沈玉柔在場,玲姐的語氣硬了幾分:“夫人,你這是在看重播。”一句話駁回了唐天的上訴。

“媽,我們不要在這裏追根究底了。我認為當務之急是去找悅悅。”唐天繼續上訴。

“夫人,阿天這句話也有點道理。我們是應該盡快確定悅悅在哪裏。我記得她出去的時候沒有穿大衣。外麵這麼冷,不會感冒吧?”

“媽!”唐天喊了一聲。想到悅悅衣著單薄孤零零行走在大街上他的心就開始痛!

沈玉柔雙手做個下壓動作,壓住兩個人一言一語:“阿天,如果悅悅回來,你預備怎麼做?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有些問題應該一次解決,你應該找準方向,確定自己的心在哪裏。”

唐天當然明白沈玉柔的話中之意,隻是在這種時刻他根本不想去想。他拿起車鑰匙,說:“媽,我有分寸。無論如何,我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找悅悅出來。”

“你預備去哪裏找她?”即使知道他在逃避,沈玉柔也不想再逼他。掙紮在兩個麵容相像的女人之間,如若想確定心係於那一邊,這將是多麼難的事情!

“顧家。”

沈玉柔好心提點:“她絕對不在那裏。據我分析,她應該是和朋友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有沒有她朋友的聯絡方式?”

“丹丹,嚴之丹!之述的妹妹。”唐天絞盡腦汁,猛然想起昨天晚上與顧臨悅互稱姐妹的嚴之丹。

“之述,把你妹妹的聯係方式告訴我。”唐天想到做到,想法一出,立即撥嚴之述的手機。

那一頭的嚴之述被手機鈴聲吵醒美夢,睡意朦朧中口氣不善:“喂,哪位?知不知道吵人清夢是這個世界上最不道德的行為?”

沈玉柔拿過手機,“之述,是我啊。唐夫人,也就是你的沈阿姨。”

嚴之述的脊背冒出陣陣冷風,身上毛發根根豎起,沈玉柔的溫和聲音令他毛骨悚然。生理上是膽戰心驚,心理上可是全麵戒備,聲音輕緩:“沈阿姨呀,您怎麼有空想起我呢?”

“不打擾你睡覺吧?”

“不打擾,一點都不打擾。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你說句話,我嚴之述定當竭盡所能,上刀山,下油鍋,犧牲性命在所不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之述,大晚上的,不要說什麼死啊活的。我隻要丹丹的聯係方式。”

嚴之述謹遵聖諭,飛快地報出自己妹妹的手機號碼,出賣得毫不猶豫,毫不留情。

但是,得到嚴之丹的手機號碼並沒有理所當然地找到顧臨悅。那個小妮子不僅信誓旦旦保證顧臨悅絕對不在她身邊,而且倒打一耙,拚命追著唐天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有一種不明了真相誓不掛電話的決心。久經沙場的唐天幾乎招架不住,隻好主動收線。在商場所用的策略與計謀無一施展。

因為理虧,所以無法理直氣壯。

唯今之計,除了等顧臨悅自己回來,或者是等天亮再去尋找,再無其他選擇。一個等字,道盡了唐天五年來的晦暗心聲。

在商場上習慣主動出擊的商業巨子,在麵對自己的感情問題之時,除了等待,還是等待。

這是為什麼?

唐天坐在大廳的吧台前,左手拿酒瓶,右手拿酒杯,一杯接一杯。

沈玉柔和玲姐立在他身後,看著他借酒澆愁,無計可施。

清晨時分,顧臨悅終於回來。推開大門,大廳裏的情景令她大吃一驚。隻見沈玉柔與玲姐一左一右用力拉唐天,唐天緊緊攥住手中的酒瓶與酒杯,紋絲不動。吧台上擺了一長串酒瓶。

顧臨悅張張嘴巴,清清幹澀的喉嚨,問:“你們在做什麼?”

沈玉柔和玲姐集合全身力氣亦不能撼動唐天一絲一毫,顧臨悅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就令他放掉酒瓶與酒杯,一個箭步衝向顧臨悅,緊緊抱住,“悅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