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鈴聲一響,教學樓就迅速被掏空成空洞的建築物,學生們像禁錮許久的鴿子,在打開籠子的那一刹那,爭先恐後“嘩”地飛出牢籠湧向天空。是啊,暑假正式開始了。
而王星瀾卻不想,如果可以,她寧願像幾天前坐在教室,背書做題使勁學習,起碼扭頭還能看見他。
鈴聲一響王星瀾第一個交上卷子就狂奔下樓,你可要再等等我啊,心裏衝他喊。教學樓出口人已經很多了,站在高處看兒,是一個個圓圓黑黑的腦袋在人流中浮動。王星瀾笨拙地搡著人插著空兒,選了一個自認為極好的地兒等,流動的麵孔在眼前一張張過著,眼睛是虛著的,等他出現才能對焦。
麵前的人一波一波匆匆往外湧,走的太快,王星瀾恨不得攔住挨個仔細打量。想了想又不必,怎麼可能認不出來他呢,人群中一眼就能認出他啊。
可人越來越少,王星瀾也越來越著急。是看漏眼了嗎?還是下樓太晚他早走了?就這樣走了嗎?給自己定睛一看的機會都不能。越想越覺得暑假長得可怕,見他一麵的機會小的可憐。於是更堅定了自己的等,踮起腳尖兒朝遠了望。
“哎喲王星瀾!你在這兒幹嘛呢,我差點把學校翻個底兒朝天啦!”朱殿琦費勁兒地邁著腿,喘著氣兒豎著眉毛。
不等王星瀾搭腔,朱殿琦接著話茬兒說,“你說說你在這兒幹嘛啦啊,人兒林慕俞找不著你都快把宿舍樓掀翻啦,誰也沒成想你在這兒。”
王星瀾以為林慕俞還在宿舍,抬起腿就使勁兒跑……
“哎我沒說完那你著什麼急?林慕俞回家啦,他又有事兒又找不到你先回家啦!”
“他……回家了?”腿一下子失去支撐,要不是手邊的楊樹,得立馬癱坐在地上。眼睛也一下子失去光,呆滯的瞪著朱殿琦。
“恩,他來宿舍找你找不到,後來又給你打電話打不通,急滿頭是汗,後來遇著我又幫他一起找,再後來他接了……好像是他爸的電話,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他還說什麼了嗎?”哀求似的問。
“沒了!”幹脆的回答。
王星瀾像受傷了的小鳥,安靜的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是不變的真理,可越是這樣告誡自己越是不能夠深以為然,空懷一腔與眾不同生來好運的心,卻實在是沒有結局反轉一鳴驚人的命。王星瀾難免想的多,可她就是這樣。對所有的事情都喜歡參透的鞭辟入裏,有時候不免得誇大其詞遠離主題,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啊對了!他說讓你第一時間看手機!”
王星瀾蹭站起來,剛才失望透頂傷彎了身子,聽到朱殿琦這一句立馬扶正腰,速度與剛才狂奔一絲不減。
來不及尖叫,顧不得碰到的別人的手,一路往前,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見你林慕俞,不為別的,隻是我要見你。
這個念頭那麼瘋狂那麼渴望,它不知從何時就卯足勁兒了長,閉著眼睛從心底悄悄的旁若無人的長,一日又一日,它變得柔韌又頑強,今天從身體探出芽兒來覺醒,連它的主人也被嚇了一跳,哎呀不得了,可它大了,由不得別人說了算了,隻得聽從它的指令,王星瀾傻傻的往前跑。聽不見背後朱殿琦的話,腦子的勁兒現在全用在腳上。
絕對創下了兩年來從教學樓到宿舍的最快時速,騰不出嘴來朝其他舍友解釋,將手中的東西撒手一扔,就把頭埋櫃裏翻手機。
手機,還有個淵源,是親戚用煩了給的,很舊,款式也老,隻有簡單通電話和發短信兩個功能,不過已經足夠,淵源以後再說。手顫巍巍的摁開機鍵,念頭強壯的可怕,屏幕亮起的那一刻,王星瀾背後吹過一陣清涼,再快點再快點,沒用的催著。
果然,手機振動著傳來通知,媽呀,六個未接來電,兩條短信!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王星瀾同學請注意啦,考完試後請不要著急回家,可否在你們宿舍門前等我一會兒。小事兒,嘿嘿。”時間是考試前,不過王星瀾沒打開過手機。
“你幹啥去啦你?找不到你急死我了。我又突然有點事兒,先回家一趟,你能不能先別回家,等會兒我,最晚四點!我等會兒就回來找你,老地方。拜。”
這兒哪是一個個字啊,分明是一朵又一朵香氣催人的花,花香又甜,催開了臉上的笑,催鬆了橫亙在心口的急,讓人眉開眼笑,情不自禁,甜蜜從胸口一波波湧來,激蕩了心,甜醉了人。王星瀾哪像站在蜂蜜罐子沿兒上一點點往裏舔的小老鼠,分明就是那落進罐兒裏的饞嘴貓,吃一口兩口不夠還非得把肚子裝滿。把字看了又看,屏幕暗了又摁亮,三遍四遍是多麼的少,最好是把字兒一個個捏起來,正看反看橫看豎看,看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識錯了字兒,容易再三確認。
待到王星瀾從喜悅中半醒,方發覺身邊的同學全無了蹤影,今天是該回家啊,著急的連回家都要忘記了。不過著什麼急,車站五點還有車。距離他來,還有一個小時呢,悠悠哉收拾好一大個書包,咦,這次的書包好像裝的是棉花,用手一提,輕而易舉。記得上次放假時書包重的莫名其妙,回到家,肩膀生生被勒出紅色痕跡來。
把鋪蓋兒卷起來,東西放置好,地麵上亂八七糟看的王星瀾不舒服,拿起掃把,一頓狂掃。等到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折騰的時候,百無聊賴,撓撓頭發,突然想起來今天該洗頭發,本計劃回家再洗。可頭發油的實在無法見人,衝到陽台,擰開水龍頭,水花四射,折身回屋拿熱水,卻發現除朱殿琦的熱水壺沒水外其他熱水全都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