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楊顯這個從小沒有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女兒,兆言是感到愧疚的,他迫不及待地想把缺失九年的父女情彌補回來。
當然,首先,人家得知道你是她爹。
白天穎坤要去府衙坐堂,一旬一休。用兆言的話說,他們家是女主外男主內,反倒是他這個退休皇帝整日無所事事,在家裏眼巴巴地等著她回來。閑來無事,他就跑去和楊顯套近乎。
和晉陽那個小人精打了十多年交道,兆言自認在養女兒這件事上還是有一些育兒心得的。但是,楊顯這個女娃娃,她似乎不是一般的娃娃……
小姑娘非常勤奮,一大早就爬起來練武。她的武器很特別,是一根空心的鐵棍,分量很輕,單手持握,舞起來空腔中陣陣破空風聲,別有一番動人心魄的氣勢。練了一早上,額頭上都出了汗,蘋果似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兆言在場邊招呼她:“顯兒,過來喝口水歇一歇!”
楊顯收起兵器走過來,恭恭敬敬地雙手從他手裏接過茶碗:“謝陛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母女倆還真挺像的,都讓人無從討好。
兆言笑嗬嗬地作慈父狀,拿回她喝空的茶碗,又把手巾遞過去給她擦汗:“看你滿頭大汗的,累壞了吧?你娘親已經出門了,不必這麼辛苦,快來樹蔭裏坐下,看你曬得臉都紅了。”
楊顯嚴肅地看了他一眼:“我練武又不是為了做給娘親看的。”
原來小丫頭還是個武癡,像我,像我,嗬嗬。兆言心裏這麼想著,決定改變策略投其所好,聊聊武學:“顯兒,你這練的是劍法吧?為什麼不用真劍而用空心棍?”
“娘親怕我失手傷人。”
兆言一頓,接過她左手裏擦完的汗巾,想起一事:“顯兒,你是不是左撇子?我看你吃飯寫字都用左手,為何練武卻用右手持棍?”
“娘親怕我失手傷人。”
皇帝陛下不死心地左右看了看:“你一直都自己一個人空練招式?武藝不比文墨,還是得多和別人切磋才能長進。行宮裏這麼多武功高強的守衛軍士,怎麼不找人來比劃比劃?”
“娘親怕我失手傷人。”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兆言板起臉:“我不信,你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力氣能大到哪裏去,還怕失手傷人?別吹牛了,對朕撒謊可是欺君之罪。”
小姑娘居然還真規規矩矩地跪下謝罪,跟她娘一個口氣:“臣女句句屬實,不敢欺瞞陛下。”
兆言從兵器架上取出一柄精鋼寶劍:“朕以前也喜歡劍術,師從你過世的六舅舅,他劍法精妙得很。近年因為肺疾練得少了,不過隻過招不運氣還是可以的。來,朕來領教領教你這小丫頭的高招。”
楊顯有點猶豫:“這……我怕失手傷了陛下。”
這話從一個十歲小娃娃的嘴裏說出來,還真是傷人自尊哪。
兆言道:“咱們比武切磋,點到即止。何況你用的是棍,我用的是劍,你怎麼會傷到我?”
楊顯麵色淡然,似乎並沒有和人比武的興趣,但是看在他是皇帝的麵上不好拒絕,持棍抱拳道:“請指教。”
兆言到了離宮後經常和穎坤過招強身,雖然玩鬧的性質居多,劍招倒是練得很熟了。他起初隻用招式不運內力,但是這小姑娘果然如穎坤所說,還挺有兩下子。他暗暗運了勁力,手下絲毫不敢懈怠,過了五六十招,才憑借身長和兵器的優勢險勝她一籌。
勝負一分,楊顯立刻收招退開,對他抱拳一揖:“臣女甘拜下風。”
兆言看她的神情毫無甘拜下風的誠意,倒有幾分“終於糊弄過去可以交差了”的敷衍。他把劍換到左手挽了個劍花,又換回右手去:“我若用左手使劍,隻怕連一半的功夫都施展不出來。你既然生來慣用左手,為何非要強扭逼迫自己用右手,豈不是自削其力?來,換左手試試看,讓朕看看你究竟有幾分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