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子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你放心,他根本不知道吃進去的是什麼。”
站在臥室的窗前,葉離又看看外麵的天空,滿天的星鬥熠熠生輝,他喃喃低語:“明天,天氣會很好呢。”
他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發出均勻的睡眠呼吸聲,隻不過,緊鎖的眉頭泄漏了他心底的秘密。
第二天果然有很好的天氣。
陽光明媚,碧空如洗,白雲如織。
葉離一大早站在市公安局門口,雙手插在兜中,茫然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每一個腳步匆匆的人,都背負著一個人生,一段責任,一種命運,他們也會有自己的煩惱、自己的悲傷、自己的無奈吧?
幾個天真爛漫的孩子,蹦蹦跳跳走過,一個梳著馬尾發的小女孩好象在和父親鬧別扭,高高嘟起小嘴,晶亮的眼瞳靈活的轉動著,父親嗔罵著,臉上的笑容卻是幸福慈愛的。
葉離的嘴角,也不由自主綻開笑靨。
張誌昭遠遠看見他,腳步一滯,清晨的光輝下,那少年的笑臉燦爛亦如朝陽,隻是不知道是陽光浸染了他的笑容,亦或是他的笑容彌漫了陽光。
“你是在等我嗎?”他輕咳一聲,走過去。
葉離收回凝結在孩子身上的目光,淺笑:“是啊。”
“如果是為了霍蝶舞的事……”張誌昭皺起眉頭。
“我不會讓您為難,我隻是想知道,蝶舞那麼快承認自己是凶手的理由是什麼,一般的殺人犯不是抵死都不會承認嗎?”
“呃,這個嘛……”張誌昭抓抓頭發。
“我絕對不會袒護任何一個罪犯,即使是我最心愛的人,如果她真的犯了錯,我一定會讓她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但是,我不希望看到您同樣的錯誤犯第二次,”葉離聲音誠摯,“您曾經把我無辜的父親關進監獄,不是嗎?”
遲疑一下,張誌昭終於說道:“好吧,我告訴你,她招供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告訴她,我懷疑你是凶手,會逮捕你,當然,這隻是我的心理戰術而已。”
沉默了一會兒,葉離喃喃低語:“果然……是這樣啊。”
張誌昭詫異的看著他。
微揚眉毛,葉離自信的說:“我會證明,您同樣的錯誤已經犯了第二次。”
他轉身離去,步伐堅定從容。
怔怔看著他的背影,陽光下,他的背影非常好看,身材筆直修長,完美的九頭身黃金比例,如果走上T型台,一定會讓眾多少女為之瘋狂。
可是,看著那樣賞心悅目,美化市容的背影,張誌昭心中卻掠過隱隱不安的感覺。
他沒有錯吧?同樣的錯誤,沒有犯第二次吧?
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的歡叫,道路兩旁楊柳依依,和煦的微風溫柔的拂過臉頰,猶如那女孩柔軟的手指,不自覺唇畔逸出幸福的笑容。
他拿出手機,輕輕按動上麵的一號鍵。
幾聲線音後,一個淳厚的聲音響起:“喂?”
咬了咬嘴唇,張張嘴巴,不知道為什麼,喉嚨像被卡住一樣,鼻子有些酸澀。
“喂?怎麼不說話?”
葉離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忐忑猶豫的神情。
“是葉離嗎?”傳入耳畔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淚水忽然在眼眶蕩漾,喉嚨喑啞,葉離低喃:“爸爸。”
“葉離,你哭了嗎?”詫異驚慌的聲音,旁邊似乎傳來細碎的語聲:“董事長,急件……這個……”就聽到葉兆琿一聲大吼:“滾開!什麼會比我兒子更急!”他聲音轉而柔軟的說,“葉離,告訴爸爸究竟怎麼啦?什麼事你都不用害怕,爸爸會幫你啊。”
淚水終於順著眼角輕輕滑落,“爸爸,”葉離抽噎著,像個孩子般的哭泣,“請你,給我的人生一次救贖的機會。”
“爸爸答應你!無論什麼事都答應你!葉離!你不要哭!”葉兆琿一迭聲的叫著。
二十分鍾後,葉離坐在了一輛黑色紅旗轎車上,葉兆琿就坐在他旁邊,不時擔憂地把視線投注在他臉上,五年了,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但是,這不是五年來第一次見到兒子。
葉離不知道,從他離開家的那一天開始,自己幾乎每星期都會去他學校附近,坐在車上,隔著一條街,遠遠的看著他混雜在一群朝氣蓬勃的孩子中間,猶如鶴立雞群般引人注目。
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是叫著自己“爸爸”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
因為太愛他,因為太珍惜他,所以更加氣憤,為什麼他的血管裏流淌的竟然不是自己的血?
那麼濃烈的恨,原來是因為愛,因為更加深沉的愛。
悄悄地握住兒子的手,白皙的掌心,蜿蜒爬滿醜陋的疤痕,那麼漂亮的手啊,他的眼角濡濕了:“葉離,無論什麼事,爸爸都會幫你解決。”
葉離反握過他的手,動容的看著他的臉,五年的時光,改變了很多事,記憶中曾經年輕俊逸的父親,臉上已經呈現歲月的風霜,眼角也爬滿細密的皺紋。
父親老了,這個事實,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愧疚和自責。
父親愛他,他一直都知道。
無論表現得多麼冷漠多麼凶悍,但是,父親愛他。
從他第一次吃光了父親買給哥哥的零食,卸掉變形金剛的胳膊時,他就應該知道。
父親第二天,買回了更多的零食,更好的變形金剛。
他早就應該明白,自己和哥哥的那些小把戲,根本騙不了父親。
所以,父親買回來的東西,一直以來,都是給自己的。
“爸爸,對不起。”他輕聲說。
“傻孩子。”葉兆琿攬住了他的肩頭。
坐在前排的謝律師回過頭來,爬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欣羨的笑容:“你們父子的關係真的很好啊。”
葉兆琿笑著說:“我有一個好兒子。”
葉離糾正:“是我有一個好爸爸。”
父子相視一笑,十八年的愛恨糾纏,就在那輕輕一笑中,如春風拂過,漫天陰霾盡散,隻餘下對彼此濃濃的眷愛。
駛出市區,穿過盤旋的山道,車子停在一座深宅大院前。
高大的院牆,爬滿糾結的鐵網。
厚重的鐵門,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謝律師說:“你們在這裏等我,我去和她談一談。”
葉兆琿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