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1 / 3)

叛情(惟櫻)

楔子

忠誠?現代世界嚴重缺乏的古早品質,她——煉雪,早在娘胎就不知扔在子宮的哪個角落的淘汰品,偏偏在自己老爹老媽身上被演繹得淋漓盡致。

也是,一個是奉剖腹自殺以示忠誠為國粹的日本老頭;一個是中國傳統的任勞任怨的賢妻良母典範。至於後者何以拋卻中日情緒,在日本鬼子的土地上生活近三十年?沒辦法,古有明訓:在家從父、出嫁從夫,還是一個忠字嘛。

照理說,一個忠誠老爹再加一個忠誠老媽自然是生出一個忠忠誠誠的女兒,“1+1=2”的事情嘛!偏偏,“1+1=0”也是能夠被證明的猜想。她,舍棄家族姓氏的“煉雪”就是那隻忠誠指數為零的黑羊……

久違了,東京。

踏上闊別多年的土地,沒有一絲懷念的情緒。抬頭望望天,很好,天很藍,應該會有一份好心情。因為此刻,不,無論何時何地,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對這裏的記憶。

招來一輛計程車,毫不猶豫地說出一個地址,便開始閉目養神。

絕不擔心這個地址在十年後會有任何改動。羽山家,號稱擁有幾百年曆史的名門世家,不會輕易挪窩。而她老爹在那裏做牛做馬了一輩子,依他死忠的頑固性子,十成十還在那個家族裏以曆經兩代的老仆自居。

“阿煉……阿煉,是不是你回來了?”

媽的!在車上睡得正好,是誰問這麼沒腦袋的問題,還一副猶如見到冤魂的語氣。

不耐地睜開雙眼,赫然看到計程車司機的臉部特寫。

“死阿部,閉嘴。讓我睡。”一眼就認出對方是兒時玩伴。不過,天大地大沒有老天睡覺事大。交流感情是睡醒後做的事。

“啊,果然是阿煉,還是那麼冷血,那麼貪睡,真好,阿煉回來了……嗚嗚……”半路認親卻遭此無情待遇的阿部顯然不但不介懷,還徑自在那熱淚盈眶地回味了一番:啊,真是親切啊,果然有冷血阿煉的味道。

車,在平穩地駛著。

“羽山家發生了什麼事?”驀地,後座傳來冷冷的女音,語氣很是無聊。

吱——車子來了個緊急刹車,阿部驚慌失措地轉過臉龐,緊張地盯著她看似平靜無波的臉。

“阿煉,為什麼這麼問?不,過了這麼多年,難道你還放不下?”臉上,是赤裸裸的關心。

“究竟出了什麼事?”不理他的慌張,冷冷地重複著問話。她知道阿部在擔心什麼,畢竟,當年的那件事震驚了整個家族。

“回去!阿煉,你從哪來的,就回到哪去,不要再和羽山家發生任何關係!”當年難道她還被傷得不夠?

第一次看見阿煉,那麼驕傲、那麼堅強的阿煉,備受崇拜的夥伴,哭著跪在地上哀求的樣子。十年了,這幕情景回想起來恍若昨日,依然這麼令人心痛。

“我沒打算重溫舊日情懷,也沒這心思去打擊報複,你緊張兮兮的幹什麼?”以為她想回來嗎?在這個自我被完全否定的地方,她失去一切,好不容易重樹自信,卻得被迫麵對往日的傷疤。她又沒有被虐待傾向,如果不是死老頭在網上四處發布消息,喊魂似的急喚她回來,她何必自討苦吃。

“我緊張?我……”被氣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他媽的,這死女人還是一副囂張狂妄的樣子,看來還真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一點傷都沒有。那他還替她窮緊張什麼——不不不,他一點也不緊張,真的,不緊張!

“你走沒幾年,我們幾個也沒有在羽山家待了。我現在畫畫當事業,開車為掙錢。阿香現在是發型師,阿寬開麵館,阿力是黑心律師。這些年沒怎麼回去,估計那些老家夥還在罵我們背叛羽山家。再等過幾年,他們腦子退化得差不多了,事也不記得了,就可以合家歡樂了。”

意思就是一問三不知了,她白了他一眼,心裏有報複的快感。不可否認,童年夥伴有誌一同地離開束縛住父輩的地方讓她心裏很爽。她說過不會打擊報複,但這種性質的事件讓她小樂一番也不為過吧。

她從來不是一個心胸開闊、不計前仇的好女人,她承認!

車,終於停在那扇古色古香的大門前。門內,一望無際的綠陰下偶露出口處屋簷。嗬,庭院深深呀。

給阿部留下一張名片,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去,不理會他擔心的眼神。

拎著小皮箱走在碎石小徑上,知道肯定有監視器在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想象著那些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嗬,心中又是湧上一陣快感。

“好久不見。”淡淡而優雅的男聲從前方小徑旁的樹陰下傳來,頎長的身體筆直而有禮地站立著。

站在原處,直視著男人平靜的麵容,煉雪感歎著造物主的不公平。

經曆了那些歲月,那些事情,這個男子居然真能做到船過水無痕的樣子,居然能這麼淡然地看著她,人,真的是不一樣的。

“不見比較好。”不想掩飾自己的心情。對於過往,她可以不恨,卻無法忘記。他和她之間再也無法有真正的交集。當初,他作了他的選擇,她也作了她的。

“找我回來做什麼?”食古不化的老頭子會想到用網絡尋人,想必是為了羽山家的事。她可以不理會的,但早在十年前就聲稱要和她斷絕父女關係的人會低下身段求她回來,她無法無動於衷。

目光慢慢地在她身上遊移著,羽山正人,羽山家的宗主,顯然並不驚訝於她的直接。歲月,在改變了一些什麼,也在巧妙地隱藏了一些什麼。狂放如火焰般的女子卻有著秀雅的外在,隻有那兩葉濃眉暗示著主人身上的不羈因子。當年那雙狂熱地向往著外麵世界的眸子這十年來想必得到很大的滿足,如今,它是那樣平靜而自信。

“雅人的心髒病越來越嚴重,你是外界極力推薦的專家。”緩緩地說出心中的企圖。

“所以?”沒有悲傷,沒有哀求,她聽不出一絲尋求名醫救治的懇切。嗬,果然是羽山家的人哪。“請你救他。”修長的雙腿幹脆地跪在小徑上。他知道他欠她什麼,也知道她要什麼,而為了小弟,這樣的行禮算不了什麼。

“好。”沒有刁難,及有矯情。她不會忘記那年助她逃離日本的機票是那個美麗的孩子送的。而且,她是個醫者。不過,做任何事情前必須講究實際,她又補充了一句:“隻要他還有救。”

“謝謝。”並不驚訝她的爽快答應,她向來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隻是,心裏仍有難抑的哀傷,曾經那麼相愛的人已成陌路,陌路啊。

如果,時光能夠倒轉,如果生命可以重來,回到他們真正相識的那一年:她十五,他二十四……

早就聽說父親的近身侍衛宮澤家出了個叛逆女兒,小小年紀不學好,經常十天半個月不回家,跑去別的地方同飛車黨混在一塊,卻想不到是眼前這個一臉倔強卻不失清秀的孩子。

“呃,煉雪是吧?”就算他向來被視為老成穩重,而且在兩年前大婚時就已成為羽山家的宗主,也還是不習慣教訓一個孩子,而且還是被人家父母送上門管教的。

“廢話!”小女孩一臉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