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說話?難道疏影你不願意?”看那眉眼順時閃過的不安,敕風直想笑出聲來。一向淡漠又在不久前剛剛與他……算是對峙過吧,竟能連著兩次在自己麵前怔愣,他怎麼能不高興得想笑呢。
比起敕風心底輕鬆,疏影卻是心中煩悶。一是不清楚他的目的,一是這多年沒這樣用過膳,心底竟隱隱有絲緊張,但她卻不敢露出神色,隻是徑自看著敕風。
一時間,兩人無語,那眼對眼的對視竟有些尷尬,好在廚房的飯食送了上來。
“王爺,小姐請用膳。”晴兒一道道地將菜肴擺上桌,又為兩人送上遞上竹筷,後退了兩步,立在疏影身後。
不想敕風卻回首看向她,“晴兒,以後別再叫小姐了,是夫人!記住了嗎?”他眉目帶笑,也說得輕巧,可偏偏讓晴兒覺到一絲寒意,不由自主地低頭稱是。
而他的話卻也讓疏影驚訝,晴兒自小跟著她,到王府三年了,敕風從不曾注意過這些。她輕輕地扯了扯嘴角,舉箸為敕風布菜。敕風這時才發現,疏影為他布菜的筷子竟是一對銀箸。
他不動聲色,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聽說隻要是我在府裏,你就會和我吃同一盤飯菜呢。”
疏影舉起的手一頓,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笑痕,垂目望著一道醉雞,“是啊,王爺在府裏時,我多半是會讓晴兒從您那裏端些回來呢。”
“哦?還真是如此呢!”敕風嗬嗬一笑,溫潤的左手探向疏影,輕輕抬起她的頭,不許她回避,“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聲音極輕,聽在疏影耳中,卻像夏日裏冷冽的甘泉衝入肺腑那一刹那所帶來的輕寒,不由得有些戰栗。
但她鳳眸微抬,對上敕風朗朗星目,一片坦然不帶羞澀地道:“因為我想和王爺共餐。”
帶笑的星目一怔,顯然是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但轉瞬間,一陣自心底散發的幸福感衝出來,眼角嘴角的笑更盛,整個人如同沐在晨曦之中,散發出耀眼的光芒。緩緩靠近,溫熱的唇滑過她光潔的額頭,“以後我在府裏,就陪你用膳。”
即使她是騙他,此時他也是幸福的,這是兩年多來,他第一次感受到的幸福,也是這麼久以來,他難得的快樂……
深秋風涼夜冷,疏影挪開環在腰間的大手,為他將錦被蓋嚴,探手在剛剛枕過的枕頭上摸索片刻,緩緩起身離開了房間,踏入了棲石閣後。
棲石閣後,其實是有個小院子的,臨著崖壁自成一體。若是不進屋就到不了這院子,所以,這是疏影最喜歡的地方。
院子不大,幾棵蒼鬆植在其中,鬆下是一片金黃的菊花和石桌石凳,石凳上有著厚厚的軟墊,石桌上擺著一把琴。
此時已是夜深,但因是月滿之日,院子裏倒也大亮,甚至清清楚楚地看見那一片的紫色。
疏影獨立在鬆影之間,素手理著一綹黑絲,對月長歎,其聲悠悠,在這寂靜的夜裏,倒也傳得很遠,起碼是傳進了跟著她踏出房的敕風耳中。
隱在門後,敕風卻也不上前,隻是那麼遠遠地看著她,借著月色看著她,看著她一臉的落寞,心底的纏繞感又升了起來。自一個月前的不歡而散,他們二人就很少說話,依舊保持著往日那麵和的假象,可今日那愉悅的晚膳卻讓他難得的喜悅,但為什麼疏影卻會落寞至此呢?
本來他忙於朝政,鮮少在府,倒也不覺怎樣。隻是最近他收到的密函越來越多,彈劾丞相的證據也越來越多,可總是在無意間聯想至她的身上。
其實他是從來沒看見過這樣的疏影的,那麼的落寞,那不像她,她該是永遠都淡然的,就像是他帶著聘禮上門納妾之時,明明知道他居心不良,可還是毫無異議地來到了王府。就像是卜池調戲,害她落水後,依然淡漠。本來他就以為那才是疏影,但兩年前的那一晚,他才明白,疏影不一定是淡然的,她也有笑靨如花,也有真心讚歎,所以他明白了,她的淡然隻是因為心不在自己身上……
於是,他三不五時地宴請友人,每次都讓她和她們作陪,放浪的形象更是深入人心,除了要讓世人知道這樣的他,也要讓她看看自己的男人在她麵前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嚐嚐那樣的感受,隻可惜……她從不當回事兒。
可現在……那樣一個落寞的疏影,一個會感花歎月的疏影?為什麼那麼的……惹得他的心揪緊?
忍不住地搖頭歎息,這樣的她,他不想。這樣的她也不是他該見的,所以……還是離開吧!
剛一轉身,卻見晴兒抱著披風從屋內出來,敕風連連後退兩步,隱在門後的陰影裏。
“我的小姐,這三更半夜的,您不睡覺,跑到後院做什麼啊?”急急地奔到疏影身後,將披風披上她的肩頭。
淺笑回身,疏影對著晴搖搖頭,“你啊,就是太大驚小怪了,我不就是出來吹吹風罷了。”
“小姐!難得王爺今夜過來,您倒不在房裏了,該不會是因為王爺少來,您心裏難受?”
晴兒問得小心翼翼,就怕疏影傷心。也不是她晴兒要說,自打小姐進了這悅晟王府,王爺留宿的次數有限,小姐是傾城之姿,京城有名的才女,可現下呢?
敕風心口一緊,屏住呼吸等著疏影的回話,可惜的是,疏影什麼也沒說。
晴兒見疏影不語,明白她不願談起,隨手撩起剛剛給她披上的披風,笑道:“小姐,你看看,這可是江南的織錦呢,稀罕得很。其實王爺對您也真好呢!”
聽到晴兒為他說話,敕風忍不住地笑起,這小丫頭本來一直記他的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