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重陽夢(歡樂年年係列之重陽節)(冬令)
城西的小酒館中塞滿了人,去了一批又來了一批,好不熱鬧。
“小二,來壺好酒!”
“好嘞,客官慢用。”
店小二哥將手中的白條巾往肩上一甩,趁著難得空下來的時間移身到一旁櫃台邊想休息,嘴卻沒閑著,笑嘻嘻地看著打著算盤的人說道:“掌櫃的,今天可是小的到咱們店裏這幾年見的客人最多的一次了。”
“知道多還敢偷懶,還不趕緊去收拾收拾。”打著算盤的手不停歇,忙碌地算著今兒個一筆一筆的進賬。
店小二手撐著台麵,依舊不想離開,“掌櫃的,我就想不明白,你說前陣子這柳大人和公孫大小姐的婚事鬧得沸沸揚揚的,怎麼一晃眼,這公孫家嫁出去的竟然是四小姐了呢。”
“你若想明白了就不對了。”掌櫃的頭也沒抬地回了一句。
店小二也不在意,兀自歪著腦袋去想了想,還是沒想明白,納悶道:“這公孫家的幾個小姐進宮的進宮了,嫁人的嫁人了,唯獨那個公孫家的大小姐怎麼就不想嫁人呢?前幾年宮裏選妃,她硬是頂著抗旨的名頭也不要進宮去,這次柳大人的提親又吹了,這公孫大小姐莫不是真如外界所傳那般,要出家當尼姑?”
掌櫃的想都沒想,“謔”的一下就給了店小二一個大栗子吃,叱喝道:“官家的事情,我們怎麼知道,人家公孫大小姐即使真的要去當尼姑,你還能攔著不讓人家去不成?”
店小二撇撇嘴,輕聲說道:“我還真想攔呢,就怕被人家給踢出去。”
“你再不去幹活,首先踢的就是我。”掌櫃怒瞪一眼,威脅道。
見掌櫃的在趕自己,小二也就悻悻離開,嘴裏還喃喃著:“這公孫家的小姐到底在想些什麼呢,實在不行嫁我不也一樣,何苦去做尼姑呢……”
見店小二已經離去,掌櫃放下算盤,歎口氣,他這輩子恐怕再也見不到像公孫家的大小姐那般豪氣萬丈的女子了,即使過去多年,他依然記得那次,一個女孩子追著一個莽漢急奔的情景。
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驚世駭俗。
驚的是,一個女娃子竟然能如此不顧一切。
駭的是,這個漂亮的女娃追的竟然是一個莽漢,不僅長相粗獷,衣衫不潔,更是一個混跡江湖的草莽。
這,這,這個……真是不怎麼般配呢。
公孫老爺可是朝廷的大司空,專職本朝禮儀、教化、掌管水土方麵的事物,他怎可讓自己的女兒與江湖草莽為伍?
雖然此事過去已久,但每每想到公孫大小姐,他必然會聯想起那段震撼人心的往事來,以至料定公孫大小姐之所以還未婚配,必然是與那江湖莽漢有關。
掌櫃歎息一聲,低下頭剛想繼續算賬,便聽見前頭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結賬。”
掌櫃愣愣地看著一個白衣翩翩的男子從他麵前走過,掀袍甩袖之間盡顯風雅俊儒。
那人從他麵前一晃而過,他都未曾看清他的麵容,白影飄飄已消失於眼前。
他回過神,哀歎一聲,那個文雅的男子卻有著如此低沉的聲線還真覺得不相配。不過單看他那個身形,即使是自己年輕的時候也沒有那名男子那般神貌,更何況已近花甲之年的現在呢。
唉!老了,連這麼個奪人眼球的男子在店內都沒看見,眼睛真是不好使了。
年輕真好……連行動也方便!
“劈裏啪啦——”
大紅的喜服,大紅的四方頂轎,大紅的胭脂腮紅……
龐大的送嫁隊伍前頭,喜婆的嘴角都快翹到耳根子後頭了,大聲叫喊道:“起轎!”
長長的隊伍猶如一條耀眼的火龍,在陽光底下更是揮舞著自由的舞步。
他們從公孫府一路穿過大街,繞過整個長安城,這才將新娘子送進了等候多時的柳府,直到禮官高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
看著穿著一對大紅喜服的新人走遠,一整天的折騰才算完成,大家哄哄鬧鬧,相邀著去前院喝喜酒去。
人漸漸散去,剛才無比熱鬧的地方慢慢安靜了下來,僅剩下一位夫人與一個年輕女子,身後跟著幾個婢女,不顧日頭已偏西,慢慢悠悠地移動步伐。
“悔不悔?”婦人側頭看向一旁的女子問。
那女子隻是輕輕一笑,眼眸向上挑起,神態輕鬆,語氣卻格外堅定,道:“既然選擇了,我就絕不後悔。”
婦人隻是無聲地歎息,似在喃喃自語道:“隻可惜你生錯了人家,不然也不用你受如此多的苦楚了。”
女子嗬嗬地笑了,頓時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竟是無人能擋。
她們家裏的幾個姐妹本就生得漂亮,隻是又各自有其特點,自然性格也大不一樣,而她,則更為豪氣,也更為讓父親母親頭疼些罷了。
“母親何來此言,能有幸生於公孫家是孩兒的福氣,您去問問外頭的那些人,誰敢說公孫家的小姐少爺沒有一個出類拔萃的?”
公孫夫人笑了,搖頭歎道:“你呀,就是這般傲氣,若是像你妹妹們,如今又豈會是獨自一人?”
公孫清影的眼眸流轉,緩緩地伸向了前頭嬉笑聲不斷的宴廳,又收了回來,淡淡說道:“我若真如母親所說的那般傲氣,也不會讓自己獨守至今了。”那麼,今日這婚宴上的新娘子,就該是她而非四妹了。
今日的新郎官,廷尉府柳大人,本來提親的對象是她,可偏偏她的固執,一而再、再而三地錯過了好姻緣。
這些年身後的妹妹們先後出嫁了好幾個,唯有她這個大姐還守著獨身一人過日子,實在是說不過去。
公孫夫人自然明白,自己的女兒,她怎會不清楚她的性子,一旦認了,就是天涯海角也要追了去,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不到黃河心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