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一旁的墨鏡戴上,站起來往門外走。她的腳平時沒什麼感覺,可是走起路來還是會隱隱作疼,應該是還沒好利索。
眼見在家躺著快半個月了,公司那邊詢問了幾次,催著她回去工作。她其實也很想立刻恢複工作,借機弄清楚之前的恐嚇信事件,是不是如她猜測的那樣。
剛坐上出租車,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果然是葉明峻打來的。
他在那頭道歉:“抱歉,有點事情暫時走不開,你能不能等我一下?”
其實他打來電話,她心裏的那一點不滿就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順帶著隨口問了句:“在忙什麼,工作嗎?”
她是隨便問問,他也完全可以隨便應付一句,可是電話那頭,他卻突然沉默了,半晌才低聲回道:“不是。”
女人的直覺讓她立刻就感知了某些事,於是她故作玩笑地問:“大星期天的,天氣又好,你該不會是剛好在相親吧?”
“當然不是!”回答得太迅速,反而顯得刻意。
她心裏一沉,應了句:“哦,那你忙吧,我讓我媽陪我去就行了。”
說完也不等他回話,直接將電話給掛斷了。
車子一路平速往前行駛著,開過紅星路的時候,隔著玻璃窗,就是那麼的巧,她看到他騎著摩托車擦身而過。
後座上坐著一個人,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姿態親昵地抓著他的衣服。
果然如此。
嘴角止不住地溢出一絲冷笑。真該慶幸,一直至今都沒有將最後那一層點破,否則她隻會淪落得絲毫自尊都不剩。
所有的曖昧,都僅是她自己一個人想象出來的,其實與他無關。重逢之後他貼身跟在她身邊,也許隻是出自職責所在而已。
他唯一做錯的,是不該為了顧及她的自尊,就給了她誤會和想象的空間。
因為汪偉琪談到最後居然哭了,他從來沒應對過女孩子流眼淚的局麵,一時也慌了神。不放心她自己離開,隻好又騎著車把她送了回去。
從汪偉琪家出來後,他立刻給夏楠打電話,可是她的手機卻關機了。他趕忙改打她家裏的座機,那頭傳來應答聲:“明峻嗎?”
他在這頭匆匆應著:“老師,夏楠還在家嗎?”
羅素芬詫異地回道:“咦,你沒跟她在一起啊,她早就出門了。說要自己跟你聯係,所以我就沒跟著去……”
掛斷電話,他頭疼地按了下眉心,坐上車,迅速朝著醫院的方向駛去。
一路跑著進到醫院的骨科,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人。
他從二樓下來,轉身之際卻突然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從一間門診室裏走出來。
她還沒走幾步,就見身後有護士追了出來,:“小姐,你的藥忘了拿。”
他走近一些,聽到護士在說:“傷口這幾天不能沾到水,要注意一下。”
傷口?
怎麼會有傷口?他明明記得她的外傷早就好了。
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擔心地問:“是不是傷口複發了?”
夏楠沒料到他會突然出現,看清他的臉之後,將目光移開,態度平淡地回道:“沒有。”
接過護士手裏的藥包,踮著腳小心而緩慢地往外麵走去。
他追步跟上,伸手要來攙她,被她利落地掙開了。
“我因為有點私事耽誤,所以才會來晚了……”直覺要跟她道歉,說的卻是沒什麼意義的廢話。
她繼續往前走著,聲音冷淡地回道:“我知道,終身大事當然要重視對待,所以你忙你的。”
他下意識皺眉,明白她正在氣頭上,也自認的確理虧。答應她在先,卻又失約了。
“我送你回去。”
她頭也不抬,繞開他繼續走。
護士從他們身邊經過,對葉明峻隨口囑咐一句:“她的腳傷還沒好,現在又磕傷了膝蓋,回去一定要按時擦藥膏,避免傷口感染。”
他一頭霧水,連忙拉住護士詢問:“怎麼會磕傷呢?”
護士據實回答:“說是上台階的時候摔倒了,路過的人把她送進來的。”
他匆匆跟護士道了謝,大步朝著已經走遠的人跑了過去,追上之後再次拉住了她的手。
夏楠又想甩開,結果這一次他握得很緊,完全不再給她置噱的餘地,神清嚴肅地說:“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腿上有傷,讓我送你回去。回頭你希望我怎麼道歉,我都會做到。”
他往她跟前一蹲,“上來。”
夏楠的性格素來倔得厲害,神色冷然地與他對看一眼,繼續走自己的路。
葉明峻的脾氣終於上來了,一個邁步擋在她跟前,揚聲道:“俞夏楠,你任性也要分時候!腿上的傷不想好了是不是?”
她嗤了一聲:“那也不關你的事。”
“我做錯了我道歉,你為什麼一點小事也要這樣計較?”
夏楠頓時隻覺得一陣委屈湧上胸口,久久才平複下去。她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話,怕自己會不爭氣地掉下眼淚來。
繼續往前走,卻看到他直接往下一蹲,將她往背上一拉,背起來就走。
他沒有再跟她廢話,以他的力氣對付一個小丫頭片子太容易了,何況還是一個傷員。
她掙紮了幾下,聽到他在前麵語氣認真地警告:“你再動我就抱著你出去,這裏人來人往,你不怕被人認出來丟臉,就盡管鬧別扭吧。”
她的脾氣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素來拿她當妹妹看,也都是隨著她去。可是包容卻不代表縱容,尤其是在她胡鬧的時候。
興許是被他冷臉的樣子震懾到了,背後的人沒有再掙紮,一聲不吭地任著他背到車前。
他的電話響了,接起來,平複了語氣回道:“我接到她了,現在就送她回去。”
夏楠沉著臉,先他一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看著她氣呼呼的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
回到家,夏楠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啪”地甩上了門。
羅素芬一臉不解地看了看隨後進來的葉明峻,壓低聲音問:“楠楠怎麼了?”
葉明峻歉然地回道:“都怪我,沒能準時送她過去,害得她在醫院門口摔倒了,還磕傷了膝蓋。”
羅素芬見他滿臉愧色,也不好多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道:“明峻,楠楠的心思沉,自尊心又強,有什麼話都是習慣放在心裏。你呢,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如果隻是把她當妹妹看,就盡快找機會跟她說個明白吧。”
“羅老師……”
羅素芬對他和善地笑了笑,轉身進廚房去了。
葉明峻獨自站在客廳裏,手上還提著裝滿藥的袋子。
為什麼在他眼中很嚴重的一個現實問題,在她們的眼裏似乎一點也不重要呢?是否真的隻是他太計較了太自以為是了?
他走到她的房門前,舉手敲門,“夏楠,開一下門。”
裏麵沒有回應,他試了一下門鎖,是開著的,於是打了聲招呼,推開了門。
夏楠背身坐在窗戶邊,沒回頭也沒出聲。
他將手裏的東西放下,走到她旁邊。
“夏楠……”
她搶先一步,阻止了他的話:“你不必多說,也不必為難,我想我已經懂了什麼是適合你的,什麼才是適合我的。將來結婚的時候,請柬就不必寄給我了,跟你不算熟,所以我是不會送紅包的。”
他搖頭低歎一聲,緩聲道:“我以為我們之間的問題,與其他人無關。”
“我和你之間什麼問題都沒有。”她轉過身,很客套地微笑,“謝謝你送我回來,我要休息了,不送。”
他對著她的冷臉,突然揚眉一笑說:“俞夏楠,我怎麼覺得橫看豎看,你都有吃醋的嫌疑?”
夏楠冷冷一笑,“葉警官,你未免太高看自己的魅力了。我認識的人裏麵,出色的一抓一把,你覺得你能排在多少位上?”
她隻是覺得自己難堪,所以下意識就選擇用刻薄的話來換取自己所剩無幾的那一點尊嚴。
葉明峻嘴角的笑容隱去了。
這個問題恰巧正是他心裏最介意的事,她夠狠,一語中的。
“說得也是,我這個人隨便慣了,愛胡亂開玩笑,你別往心裏去。”他露出一個疏遠的笑,轉身離開了。
夏楠一直沒有回頭,將臉埋進胳膊裏,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忍了又忍,才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過了很久,母親走了進來,將她摟在懷裏,歎氣道:“你這孩子脾氣就是壞,多大的事呢,非要鬧成這樣。”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表現得那麼刻薄小氣,他匆匆忙忙趕來,賠禮道歉又賠小心,原本她該覺得高興才對,因為至少在他心目中她並非一點也不重要。
可是,如果僅隻是對待親人的那種感情,她早一日讓自己麵對現實也未嚐不是件好事。
散就散了吧,原本也就沒有真正開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