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黃檸檬結婚的前一天,她那任性的、離家出走的老媽歐陽夜雪終於從德國趕了回來。剛一看到女兒,歐陽夜雪呆住了。
黃檸檬形容消瘦,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本來就纖細的她,現在瘦得隻剩下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和一副瘦骨嶙峋的骨架子。
歐陽夜雪回轉過頭,對著黃上皇張口就罵:“你在家裏到底是怎麼照顧女兒的?如果你這麼不關心女兒,女兒我帶到德國去,以後和我一起生活。”
黃上皇賠著笑臉說:“老婆,你消消氣,好不好?我哪裏有不關心檸檬?檸檬一天到晚生龍活虎的,吃飯像一頭小豬一樣,她好得很。老婆,你是因為太久沒有見到女兒了,想她了。”
歐陽夜雪冷冷地說:“也對,你的心裏除了隻有你自己和那個林若櫻以外,什麼時候將我們母女兩個放在心上過了?檸檬,收拾東西,和媽媽一起到德國生活。”
黃上皇趕緊拉住了老婆的手,有幾分撒嬌意味地說:“老婆,你看,你又說氣話了,是不是?檸檬明天就要和鍾寒結婚了,你怎麼把檸檬帶走?難道你要鍾寒辭了職也和你一起走嗎?”
歐陽夜雪一怔,正在生氣,倒忘了這一次回來的主要目的。鍾寒是她從小帶大的,就像是她的親生兒子一般。老公的感受不重要,鍾寒的感受才重要。她四處尋找鍾寒:“鍾寒在哪裏?怎麼沒有看見他?”
黃上皇連忙回答:“鍾寒被他的同事們拉住去喝酒了,說是紀念他最後一個單身漢之夜。”
歐陽夜雪冷冷地白了老公一眼:“我沒有和你說話,我在和女兒說話,你不要隨便搭話。”
“老婆大人,你就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林若櫻都已經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們兩個人的女兒都也已經二十三歲了。我向你保證發誓,我現在心裏隻有你一個人!我隻愛你一個人!”
黃檸檬悄悄地離開,她這一對活寶老爸老媽,一旦開戰,就會鬥嘴鬥數小時之餘,眼裏再也沒有旁人。
她獨自離開了家,順著那一條斜長的小徑慢慢地走著。今晚的月光很好,灑落了一地的銀白。月光如水,溫柔得讓人想落淚。
忽然,她難以置信地停下了腳步。
在路的盡頭,鍾寒和江聖宇相對佇立。她悄悄地隱身在樹後,同時見到他們兩個人,她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道還可以說些什麼。
江聖宇他真的瘦了很多很多,可是,他的目光依舊驕傲,高貴,清澈,冷冽,他說:“鍾寒,你寧願看著黃檸檬在你的懷裏落淚憔悴,也不願意放手,是嗎?”
鍾寒的眉頭微微地蹙著。
每當他的心裏很亂的時候,他總是會習慣性地蹙起了眉頭。黃檸檬看了心裏很難過,雖然鍾寒什麼都不記得了,她還是讓他感到難過了。
隻聽鍾寒說:“你怎麼知道檸檬在我的身邊就一定會落淚難過?你以為,除了你,別的人都不懂得愛是什麼嗎?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評斷我?”
“愛?”鍾寒問他,“你以為像你這樣天天把愛掛在嘴巴上,就是愛嗎?在這個世界上,我自問沒有人比我更懂檸檬,更愛檸檬。”
江聖宇反詰道:“沒有人懷疑你對黃檸檬的愛,我知道,你為她付出了很多很多。可是,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黃檸檬現在愛的人不是你。她曾經親口對我說過,從前,她真的很愛你,可是現在,她愛的人是我。”
“鍾寒,你這樣愛她,你怎麼舍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如此傷心難過?如果你真的愛她,她的幸福不是才應該是最重要的嗎?如果她愛的人是你,我無話可說,即使我會傷心欲絕,但是,我不會將她蠻不講理地強行留在我的身邊。”
江聖宇說:“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不忍見她傷心。”
月光下,鍾寒的眼神深邃,目光迷離,讓人看不透、猜不透他的心思。
鍾寒低聲問他:“江聖宇,你怎敢說得如此篤定?你有試過就要失去你最愛的人的感受嗎?”
“什麼隻要她過得幸福,我會放開她,我會默默地為她祝福。什麼不在乎天長地久,隻在乎曾經擁有。什麼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全都是見鬼的廢話!如果你曾經真的愛過她,用盡了全部的生命在愛她,放她走,那種感覺,隻是用想的,心就會開始痛了起來。”
鍾寒淺淺地笑了,笑容中彌漫著一絲絲的疼痛:“江聖宇,你有試過明明不想失去一個人,可是你卻是那麼清楚的知道,你就要失去她了。那種擔驚受怕的感覺,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那種無奈無助的感覺,你有試過嗎,江聖宇?”
“所以不要對我說如果我愛她,我就應該怎樣做,我沒有那麼偉大,也沒有那麼高尚,我隻是一個人,我也會怕。我甚至連失去她的勇氣和力氣都沒有……”鍾寒目光深沉地凝注著他,“所以,不要對我說,愛她,就要放開她。”
“江聖宇,我一點也不喜歡見到你,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的會見。”
江聖宇望著他的背影說:“所以,你根本沒有失憶,對嗎?”
鍾寒的背影頓了頓,然後徑自又向前走去。
江聖宇又說:“鍾寒,你的心情我都可以理解。可是,你那麼愛黃檸檬,你真的忍心看著原本那麼快樂的她,從此在你的懷裏,隻會哭泣了嗎?”
“鍾寒,你知道嗎?你在黃檸檬的心中,真的占據了一個很重要的地位,如果你不開口放她走,即使在你的懷裏隻能夠傷心哭泣,她也不會離開你。”
鍾寒的身形頓了頓,然後,又起步走了。
江聖宇大聲道:“鍾寒,你根本就沒有失憶,對不對?這麼拙劣的謊言,隻有黃檸檬才會信你。你真的忍心,這樣辜負她對你的信任嗎?”
鍾寒加快了腳步,快步離去。
黃檸檬依靠在樹下,用手緊緊地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原來,原來江聖宇什麼都知道。雖然,自己說了那麼多傷他的心的話,可是,他還是看透了自己的心。
黃檸檬端坐在休息室裏的梳妝鏡前,麵容沉靜,臉上疏無歡容。
歐陽夜雪端詳著鏡子裏的女兒,忽然問:“檸檬,你並不是真心想要嫁給鍾寒,對不對?”
黃檸檬受驚地抬起了眸子,然後又飛快地垂下,掩住了兩汪淚意。
歐陽夜雪佇立在窗邊:“你是為了樓下的那個傻小子嗎?”
黃檸檬走到窗邊,向樓下看去,驚夢般呆住了。
江聖宇站在酒店的大門外,呆呆地望著門上的大紅喜字發呆。
仿佛是感覺到了她的眼光的存在,他抬起了頭望向了這裏。她本能地逃離了窗邊,怕他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