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晚上賽風景是在阿牧的懷裏哭著睡著的。
那天晚上之後,賽風景好像失憶一般,再沒有提及那晚的話題。他們繼續做著他們的生意,繼續甜蜜地過著他們的二人生活,好像所有的矛盾、爭執、煩惱都不存在似的。弄得阿牧都有點懷疑,那晚的她是否隻是一時精神失常。
就在他們即將淡忘那一夜的時候,陶傲南終於迎來了第一次為肚子裏的寶寶做B超的時刻。巴莫陪同,賽風景主動請纓,三個人浩浩蕩蕩進了B超室。看到那顆小小的心髒在小小地跳躍,盯著電腦顯示屏的賽風景也跟著跳躍起來。
“這就是BB嗎?”
她很不確定地盯著那顆花生殼形狀的黑影,興奮之前甚至蓋過當媽的本人,“醫生大姐,我聽說B超圖可以作為照片留下來,等一下可不可以影印兩張?給BB的媽媽一張,給我留一張?”
醫生頭一次看到陪著來做B超的人居然比媽媽本人還激動的,索性就答應了:“你這麼喜歡小孩子,幹嗎不自己生一個呢?”
賽風景訕笑地搖了搖頭,“唉!太忙了,哪有時間啊!”
醫生大姐好心地提醒她:“現在啊,很多人都說忙事業忙事業,不結婚不生小孩。等過了三十五,再一個個為了生育的事谘詢醫生。叫我說,順應天命,既然人的生理規律決定了可以在二十多歲最好的時光繁衍子息,為什麼非要等到年紀那麼大,身體各方麵機能都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再給自己找麻煩呢?”
賽風景悶頭聽著,並不做聲,陪著陶傲南出了醫院的門,皇後娘娘陶傲南一句話:“我想吃水果撈。”
小太監巴莫屁顛屁顛地去買東西了,兩個女人坐在醫院的花園裏,賽風景仿佛又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四年前,也是在這裏,她第一次確定阿牧喜歡她的心情,第一次有了阿牧女朋友這個身份。如今看來,一切恍惚還在眼前,可又全都變了。
她呆呆地望著前方,眼神卻是失去焦距的。看著她,陶傲南忽然感覺很悲傷。扶著她的肩膀,好姐妹大概就是在這種時刻讓你任意倚靠的。
“很累嗎?那靠在我身邊吧!”
賽風景躲在她懷裏搖了搖頭,陶傲南卻隱隱聽到了哭泣的聲音。摩挲著她的腦袋,雖然很不情願,可陶傲南還是替她做了決定:“不行……不行就放棄吧!”
“我放不下。”這,才是最致命的地方。
“那你準備怎麼辦?”這種事情除了當事人誰也做不了最終的決定。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短時間內阿牧對我們的未來沒有任何計劃。”他已經做了決定,剩下的就完全看她自己了,“我放不下他,可在這段感情裏也看不見希望,看不到出口,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樣。”
就這樣慢悠悠地蹉跎下去吧!要麼他做出改變,要麼她最終無法忍受,情願割舍曾經深愛的那個人,那顆心。
晚上的風景居門口是塊不錯的納涼地方,吃飽喝足的人們會坐在那裏吹吹涼風,聊聊張家長,說說李家短。
婆婆們抱著孫子寶寶湊在一起拉家常數家短,幾個奶娃娃聽不懂大人的話,熱鬧地擠在一堆,你拽我的手,我啃你的腳,還有一個男娃直接把口水淌在人家女娃的背上——看美女看到流口水——約莫就是這種境界了。
店裏點菜的高峰期過了,賽風景坐到店門口,一會兒逗逗這個,一會兒逗逗那個,玩得不亦樂乎。
阿牧站在店裏向外張望,她那麼開心的笑,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了。一低頭他不小心瞥到桌上放著的賽風景的錢包,這個家夥又把錢包到處亂放了。
他拿起錢包正要給她送去,無意間瞥見錢包裏一張黑色的小圖片,好像是用照片紙打印出來的。他忍不住拿出來細看了看,這黑乎乎跟花生米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風景,這是什麼啊?”他好奇地開口詢問。
卻被賽風景像寶貝似的一把奪走了照片,“這個是陶傲南和巴莫的寶寶最早的照片。現在他才十二周,隻有指甲蓋那麼大。這是寶寶的頭,這是他的身體,很像花生殼吧!好可愛的樣子。”
阿牧忍不住笑她,“你會不會想太多?這照片黑漆漆的,根本什麼也看不清楚好不好?”
“是哦!”
賽風景緊緊地握著照片格格地笑著,笑到阿牧感覺怪怪的,最後竟笑得他毛骨悚然,“風景,你還好吧?”
他仔細盯著她,竟發現她眼裏閃著淚光——自打陶傲南懷孕以來,她到底怎麼了?隻聽說過孕婦的情緒會因為懷孕而起伏不定,沒聽說過還能傳染的。
他正想問個究竟,忽聽到賽風景手機鈴聲驟響,她正好借著這個機會逃避他眼神的追究——
“喂?媽啊!哦,我很好啊!結婚?誰又結婚了……我和阿牧不著急啦!生意剛剛步入正軌,等再多賺點錢,等開更大的店,我們就結婚啦!
“我知道……媽,我知道,我知道錢是賺不完,可是沒有錢,拿什麼結婚?拿什麼生小孩呢?你放心……你放心我不會成為高齡產婦的……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阿牧不想結婚,是我不想這麼早被孩子拖累,二人世界多美妙啊!就是……你不用來,你真的不用來,真的不是阿牧的決定,是我!是我不想這麼早結婚,更不想三十歲就被小孩纏住。
“阿牧他……他倒是跟我求了好幾次婚,上個月過情人節的時候,他還買了花和戒指單膝下跪請我嫁給他呢……嗯,他媽媽很滿意我,我每天晚上都跟他媽媽視頻,他媽媽說我比她兒子貼心多了。上次他媽媽還問我什麼時候結婚,請我去台灣度蜜月呢!真的不是他或者他們家的原因。
“我知道,媽,我知道……我知道他人不錯,有上進心,是個不錯的丈夫人選。我遲早會跟他結婚的,但不是現在。這件事你就讓我自己做主吧!好不好?我這邊店裏還在忙,就不跟你囉嗦了,拜拜啊!”
她匆匆掛上手機,疲憊地轉過身卻對上阿牧一臉茫然的表情——她所說的一切都在為他開脫,為他找借口。
他還能說什麼呢?
“風景,我不是不結婚,我隻是……”
“賺更多的錢,開更大的店嘛!我知道,我媽不能理解,但我能明白,你不用解釋。”
她將陶傲南寶寶那張花生米形狀的照片小心翼翼地收進錢包裏,扯著一抹牽強的笑,徑自鑽進了後廚。
他們之間,好像已經無話可說了。
之後,阿牧似乎更忙了。
每天關店以後,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麼。等他累得像條死狗似的倒在床上,已經是後半夜的事了。他自然不會知道躺在他身邊的人並沒有睡熟,正微睜著眼靜靜地看著他呢!
明明那麼近,明明就在他的懷抱裏,為什麼……為什麼卻感覺不到他的溫度?
再後來,阿牧已經忙到除了在風景居,賽風景很少能見到他的地步。而這樣的孤寂也終於讓她再也無法忍受,收拾收拾行李,打包打包物件,她——決定回老家。
也許,唯有這樣她才能盡快從他的世界裏出來,過回隻有她一個人的生活吧!隻是,這一生,她可能都無法完全剝離和他有關的記憶,他早已印進了她的生命。
一切打理妥當,她也沒打算和他告別。
反正也見不到他人,估計就算她走了,不到風景居開業的時間,他也不會發現她走的事實。
想到這些,她再一次地陷入無盡的悲傷中。
最近,她儼然已經習慣悲傷了。
回老家前,先給父母打個電話吧!什麼也不說,就說要回去一趟,等到了家再告訴他們,她跟阿牧分手的消息。媽媽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估計三五個月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些,她也做好了思想準備。
拿起手機,她打回老家。家裏沒有人接電話,再換爸爸的手機,響了許久,到底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