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馬嶺(1 / 2)

2017年二月前後,老左突然來到渤海灣,說有件事要找我商量。

我原本是打算,等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以後就去海南度個小假,從2016年開年到一七年年初,我經營的那家舊貨店出了不少麻煩事,整整一年來焦頭爛額,幾乎沒睡過一個囫圇覺,如今難得閑暇,我確實應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可老左卻勸我取消這次的行程,他說,他的事,不管是對於他來說還是對於我來說,都非常重要。

我問老左到底是什麼事,他又無論如何都不肯說,搞得我一點脾氣都沒有。

沒辦法,雖說對於老左遮遮掩掩的態度,我心裏十分不爽,可他既是我的“上家”,也是渤海門閥的監理人,對於他,我無論如何都要保持一份最基本的尊敬。

三月底,我總算將店裏的事處理幹淨,本想趁著老左不在偷偷去機場,可他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我剛出店門,就發現他已經堵在了胡同口,遠遠地衝著我笑。

我知道,這一次他是吃定我了,迫於無奈,隻能打消了度假的念頭,當著老左的麵把機票給退了。

這時候他才向我坦白,說他之所以來找我,是想給我做一次專訪,將我這些年的經曆整理成書。

對於這個提議,起初我心裏非常抗拒。我不是一個喜歡站在前台的人,更不希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被太多人知道。可老左卻打定了主意,竟然賴在我家不走了,他軟磨硬泡了整整一個月,最終還是撬開了我的嘴。

其實,我之所以答應老左,還是因為他的一番話,打到了我的心坎裏。

老左說,人活著,總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些足跡,如果我不將自己的經曆說出來,也許,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就會變成被忘卻的十年。

他是一個害怕忘卻的人,我也是。

四月中旬,我和老左約在了渤海灣南岸的一個青年公社,這家店新開不久,我們兩個就是僅有的兩個顧客,每天一大早,我們就坐在大廳裏,由我口述這些年的經曆,老左來記錄和整理。

如上所述,這是我的故事,但寫下文字的人,是老左。

在提及這些年的經曆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先說說行當裏的一些舊聞,至少讓人家知道我們這個行當是幹什麼的。

老左卻說沒有這個必要,他這些年常常和邪屍、鬼物一類的東西打交道,見得多了,就覺得行當裏的事已不足為奇,反而對我本人的經曆更感興趣。

在這件事上我和老左有了分歧,最後雙方各退一步,他承若會在適當時候好好解釋一下我們這個行當的由來,而我則靜下心來,開始向他講述這十年來的經曆。

如果沒記錯的話,我應該是在2006年初秋入的行,眨眼間,已經過去十年有餘了,可當初發生的事,至今還曆曆在目。

而就在入行前不久,我經曆了一件奇事,也是打那時候開始,我的人生就徹底偏離了正軌。

記得那是2006年八月初,我開著車,和魯老板一起去魯中地區送貨,在返程的途中,路過一個被當地人稱作“秦馬嶺”的地方。

我的故事,也正是從這裏開始的。

當時正值盛夏,車裏的空調壞了,加上秦馬嶺一帶的路況不好,車子提不起速,即便我和魯老板搖下了車窗,也沒有多少風幫我們解暑。

那感覺就像是坐在了一個熱騰騰的燜罐裏,渾身的毛孔全是張著的,汗水直流,我身上的衣服全給浸透了,漆得難受,於是就幹脆脫了上衣,一邊開著車,一邊用髒衣服擦擦額頭上的汗珠。

魯老板平時比較貪吃,一身的肥膘,車子在路上顛簸,他身上的肉也跟著顛,汗從他身上濺起來,全飛到我這邊來了。

我擦了把汗,對他說:“老魯,你還是把衣服穿上吧。你那汗到處亂甩,弄的人沒法開車。”

魯老板扇著蒲扇:“今年怎麼這麼熱,我靠,直接不抵擋啊。”

我撥弄兩下空調開關,忍不住向他抱怨:“前天就告訴你空調壞了,你不修,熱也是你自找的。”

每次我抱怨什麼的時候,魯老板都會直接將我的話給忽略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就就把頭扭向了車窗那邊,嘴上還說著:“這地方我來過。”

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扯開話題,就沒搭理他。

過了一會,魯老板又指著左手旁的一條小路嚷嚷起來:“拐進去。”

我朝那條小路看了眼,路很窄,路麵還坑坑窪窪,還不如現在這條路好走呢,而且朝這個方向走,我們也回不到高速上去。

這時候魯老板又朝我這邊湊了湊,笑眯眯地說:“咱一塊吃炒雞去吧?”

我說:“吃什麼炒雞啊,你看看幾點了。再過兩個小時就得黑天,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啊,今天是你媳婦的陽曆生日,你要是趕不回去,弄不好她又要折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