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瞳(紫茈)
楔子
六月中旬的江南。
一更許,吊一彎殘月,稀落的幾顆星子隱隱約約的藏在落寂的紗雲裏,清輝似水,除了幾聲狗吠,和塘邊柳樹的陣陣的蟬鳴,寂寂的小巷不時回響著打更人悠長的鑼聲。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清風扯著尾音,幽幽的在夏夜裏回蕩,更覺是江南的輕魂,纏纏綿綿繞了古城幾世的輪回。
岑寂的一切卻意外的被打破。
“咣當……”
刺耳的聲響撕裂夜賦予這個江南古鎮的寧靜,映在小巷牆上的影,悄無聲息的泄露著秘密。持鑼的人跌落在地,似乎受了很大的驚嚇,踉蹌的起身沒命地往回跑,不時回頭,喊卻喊不出聲來,那傴僂的身軀折射出的影更像是附在牆上的鬼魅,每寸它所掠過的地方無時無刻不浸透著恐懼。
一聲悶響,和迎麵而來的男子撞了滿懷,兩人猛地倒落在地。
“朱伯,出什麼事啦,跑的這麼急,”那男子起了身,拍了拍弄髒的衣服,不解的過去攙扶那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的老人,“是不是哪家又急著找穩婆還是走水了?
“影子……紅色……”那呆滯無神的眼還浸在剛剛的那一幕,惶恐的擠出著幾個字。
“朱伯,你到底在說什麼?”
“男子……”
“朱伯,您不是被我撞到了吧?”
“女子……”
“朱伯!朱伯!你醒醒啊……”
一年前。
一片竹林海在夜的縱容下妖魅的搖曳,風放肆的撥弄著竹葉,利利作響,邪暗下的海,漩渦四起。
黑湧下卻躺著一條寂寂的小道,被茂盛的葉掩蓋的嚴嚴實實,走的人不多,但泥土上還是殘留著零落不甚明顯的腳印。
這條路很隱秘,道很窄,兩旁竹的葉甚至可以交錯糾集,就算是白天日光也隻瀉下幾分;夜,即使有月,也是暗得陰森,就是熟悉此路的人也隻是步行,此刻卻傳來陣陣疾疾的馬蹄聲。
這是去青林村的捷徑,明日就可趕到。
劉青禾抓緊了韁繩,狠的蹬了馬肚,馬不停蹄往前趕。竹葉似魔的利爪,擦身而過,青衣不經意間已被其割開條條的口子。一簇稍延伸向上的葉,在馳馬而過的瞬間,在他的眼角下方,扯出了傷,葉上還帶著一絲新鮮的血絲,在疾駛而過所掀起的浮埃中顫動,仿佛在妖冶地冷笑。
青禾似乎還未覺察那絲疼痛和那股纖微的血腥味。
“阿桐……阿桐……”幾個時辰的急馳,風早已帶走了臉龐的溫度,冷冷的嘴唇中不時的泛出那幾個字。
風在耳邊呼呼而過,天開始漸漸的泛白。
越是接近,心揪得越緊,阿桐,阿桐……
近半個月,海寧一帶發生多起詭秘的命案。受害者都是未出閣的女子,不論貧富貴賤,臉部因恐懼扭曲,死狀異常,經過仵作細細檢查,也查不出原因來,但極個別的頸間有指痕勒印,蹊蹺的是指痕印俱是三日後便會消散。
“恐怕是厲鬼所為……”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官府情非得已的求助於江湖上的抓鬼師,結果並非危言聳聽整個海寧城陷入惶惶不安之中。
幾日下來的做法,次日,壇前卻都是那些術士冰冷的的屍體。
極個別存活下來的,無可奈何的歎氣,怨氣太深,非道力淺薄者能及。那些有自知之明的江湖術士,即使是高額的賞金,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當兒戲,紛紛避海寧遠走。
那些大戶人家有閨女的幹脆搬離海寧城,大白天的街上也是冷冷清清得嚇人。不多久,劉青禾隨師父牙子來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