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幽暗的大牢,時時傳來刑訊的慘叫,嚇得寶茨瑟縮在牆角,緊捂著耳朵,一動也不敢動。這時,就聽有人在木柵牢門外輕叫:“幫主,幫主,你還好嗎?”聲音如此耳熟,忙睜開眼睛細看,暈黃的燈光下,一年輕男子蹲在牢門外,對她輕聲呼叫。
寶茨欲言又止,有些怯怯地問道:“你……是哪個?是哥哥,還是弟弟?”
那人見寶茨還會說話,才鬆了一口氣,啞然一笑,“我當然是弟弟,是夜遮天,我哥哥怎麼會深夜來看你?”
寶茨確認是夜遮天以後,從牆角爬了過來,眼淚止不住順腮而下,“你還記得來看我,這裏好可怕,你哥哥什麼時候才放我出去?”說罷竟然胸脯一挺一挺地抽噎起來。
夜遮天看寶茨此時完全露出女兒嬌弱的一麵,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伸出手替她擦眼淚,“你沒事跑到珠寶店去幹什麼?事關搶劫,哪有那麼容易就放出去,這萬一要是定了案,說不定會關你十年八年的!”
“啊!不會吧?”寶茨索性咧開嘴巴大哭起來,“我不是去搶劫,隻不過去拿回屬於我家的東西。”
夜遮天神情一振,“你說什麼?拿回你家的東西,這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出來,沒準兒我能替你周旋。”
寶茨手扶柵門,一邊哽咽著,一邊無助地看著夜遮天。此時出現的夜遮天對他來說,如同救苦救難的觀士音,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的豪風壯膽,竟然在刑犯幾聲慘叫中土崩瓦解,恨不得馬上離開這人間地獄,“我家禦賜的玲瓏盞被盜,鬧不好我爹會丟官罷職,我打聽到城東珠寶店的老板最近新得一樣寶貝,看圖樣就是我家的玲瓏盞,才冒險去取,不想被他們抓住了。”寶茨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你那神捕哥哥不問青紅皂白就把我關進大牢,他算什麼狗屁神捕啊!”
夜遮天一咧嘴,“那你在大堂上怎麼不說清楚?”邊說邊拿出自己的雪白手帕,去擦寶茨淚水衝洗過的小花臉兒。
“我哪裏敢說出實情,我爹的官不要做了嗎?”
夜遮天一臉喜悅,“看來你很信任我喔,把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了我。”
“是你說要放我出去的!”
“我?我什麼時候說的?這牢中禁閉森嚴,連鳥兒都飛不出去,我怎麼放你?”
“啊……啊……那怎麼辦?反正我不要在這裏待著了。”寶茨又放聲哭了起來。
夜遮天像哄小孩兒一般,拍著她的肩膀,“你不要哭了,讓我想想辦法,你把我哭得心亂了,就想不出辦法了。”
寶茨強忍住眼中的淚水,迫切地望著他。
夜遮天緊皺眉頭,一副冥思苦想狀,過了一會兒,苦著臉對寶茨道:“唯今之計,隻有,為朋友兩肋插刀了!”夜遮天麵容嚴肅,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寶茨怯怯地看著他,小心地問道:“你……你想出了什麼辦法?”
“我的書童就在外麵,你們兩個把衣服換過,我帶你出去算了。”
“這樣啊,那明天你哥發現你的書童在這裏,你怎麼向他交代?”
夜遮天豪邁地一揮袖子,“這你就不用管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多挨上幾個板子,又能把我怎麼樣?”
寶茨癡癡地看著他,眼中蓄起激動的淚花。
夜遮天偷眼瞧了瞧寶茨,感覺自己在寶茨心目中的形象一定是瞬間偉大起來。
寶茨手握牢門上的木柵,把臉兒貼在空隙間,聲音哽咽著:“夜遮天,你真夠義氣,如果這次我能全身而退,一定封你為副幫主。”
夜遮天腿一軟,差一點兒就暈了過去……
月亮像一個害羞的小姑娘,在雲層中露出半張臉,微笑著偷看身下那對兒倉惶而逃的男女。夜遮天緊緊握住寶茨纖弱無骨的柔荑,不時愛憐地向她偷覷。寶茨由於方才一陣緊張的急奔,額角浸出細密的紅汗,胸脯急促地喘息著。夜遮天放慢腳步,寶茨累得俯下身,大口地喘氣。
“不要跑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看樣子牢中沒有人發現。”寶茨一屁股坐在路邊的方石上。
夜遮天挨著她坐下來,喘息了一陣,不由自主地側首細細地打量。
寶茨用衣擺扇著涼風,仰頭看著滿天星鬥。在月光的映襯下,滑膩的肌膚反射出透亮的瑩光,讓夜遮天馬上想到“肌如凝雪”這四個字。漆黑的眸子,隨著長睫的眨動,好像會說話一般,不時還要笑成彎月狀。她的笑甜膩入骨,攝人心魄,小巧的嘴巴不時被笑容牽扯出好看的梨渦。最讓人期待的是,這張小嘴裏不知何時就會說出讓你意想不到的話語,或捧腹,或無耐,或尷尬,但每句話都讓夜遮天回味無窮,半夜醒來有時還要偷哂出聲。幾日不見,這身前身後竟都是她晃動的身影。縹緲見梨花淡妝,依稀聞蘭麝餘香。喚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