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開車去往淩家的路上,蘇菲兒不停地哭著,剛才二姐的一席話,悔恨的苦惱使自己感到痛定思痛,久久不能平靜。她一定要知道,在二姐鑄成大錯的婚事上她究竟起了什麼作用。
她直奔淩少峰的屋子,少峰不在。屋子電腦都是設了密碼的,蘇菲兒一台也沒有打開。臥室枕頭下展開的日記露出的一角,蘇菲兒抽了出來,坐下來開始認真翻閱他的日記,日記有幾百頁,每一頁都使人興奮、愉快。
對蘇菲兒這樣一位感情豐富的人,蘇菲兒對裏麵的話懷有難以形容的喜悅。
“蘇菲兒!
一位令人欽佩的姑娘!
她的記錄令人歎為觀止。我在裏麵看到了她機智的表現,審慎的態度,驚人的記憶力,對人物的精確觀察,敘事的優美筆調,令人陶醉的女性的奔放熱情;這一切使我無法形容地更加崇拜這位非凡的人物,崇拜這位高貴的蘇老師!她用豐富多彩,強勁有力的筆調把我的性格刻畫的淋漓盡致,神妙到了極點。她的描寫是真實的。
我是富有感情的,我一麵默默地逗著她,也暗中幫著她;一麵又在後麵偷偷地看著她可愛優美的走姿。我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我偷看了她部分日記,我知道很不道德,並將日記放回原處。
由於被她的感情所鼓舞,我不會考慮個人的得失,我會以最客觀的態度處理這件事情,因為我是愛她的。”
淩少峰。
看完之後蘇菲兒感到略微寬慰了一些,因為事實已經說明,不管自己做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但是總的有一條最好的解決的辦法。哭,一般說來蘇菲兒感覺對於自己是有害的,但是這次的情形不同,蘇菲兒感覺哭後自己舒服了很多。此時蘇菲兒主意已定,心也定了。
……
她把日記規矩地放回原處,走出屋子,獨自在院子裏徘徊:是的,其實自己應該非常感謝淩少峰才對。自己在這裏早已懷著說不出的無能與自卑的感覺,這麼長時間以來之所以還能留在淩家完全是由於他的關心,出於他對她的愛護,而近段時間以來,她卻以這樣的態度對他?如果失去少峰的支持,她早就沒有留在這裏的勇氣了。實際上,在一些迫切的時刻,隻有他的影響,也是自己的影響中最怕的那種影響,讓自己在這裏堅持了下來。
在經過住宅底層的客廳的時候,蘇菲兒放慢了腳步。自己曾在這裏度過生平最快樂的晚上,但是過了今天,以後就再也看不到它了。自從天氣變冷,氣溫下降,這裏的情景也隨之改變了。臨草坪的玻璃門已經封起來了,上麵的珠簾也放了下來。已再不像從前黃昏時那樣坐在柔和朦朧的光影裏了,此時的陽光耀花了眼睛。一切都已變了,不論是室內還是室外。
她知道留在淩家的日子已經有限,現在所有的工作都結束了。也許明天早晨或者是今天蘇菲兒就會永遠的離開這兒了。如果在這有限的時間裏,能擺脫掉那強加給自己的無情的束縛,並讓自己隨心所欲地行動一次,這除了可能給本人帶來傷害,並不至於累及其他人吧,蘇菲兒決定要去向那些景物道別,它們將來會使自己聯想到夢一般的短促的戀愛的快樂。
蘇菲兒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書房窗下的那條路,昨天傍晚還看見他帶著他的那隻小狗經過這裏,於是蘇菲兒也沿著他那雙可愛的腳常常踐踏的小徑走去,最後到了通向他的小花園的那扇門。園內已是一片冷落荒涼的景象。他曾經教自己怎樣辨別那些名稱不同的花,他曾經教她當作模特兒去繪畫的那些花,都已凋零,花壇間的小徑已經鋪著枯黃的草。
蘇菲兒一直走上那條林陰道,曾經兩人一起在那裏聞到八月間黃昏時的暖香,一起在那裏欣賞陽光與樹影在腳下閃動著交織成的無數的圖形。這會兒樹葉從呻吟著的枝條上墜落在身旁,空中飄散著的泥土的潮濕氣冷冽刺骨。蘇菲兒又向前走過去一段,這時早已出了庭院,順著一條小徑曲曲折折地登上了最近的一個小土丘。曾經兩人在上麵坐著休息的那棵樹,現在已經被雨淋濕,曾經畫給他看的那些野草,從前安靜地躺在那堆假山石下,現在那裏已積了一潭死水。
蘇菲兒登上小丘頂,觀看曾經在幸福的日子裏常常欣賞的景色。那裏已經變得寒冷荒涼,再也不是記憶中的景色了。他在身邊時的陽光已經遠離了自己,他那磁性而極富魅力的聲音再也不在身邊縈繞了。記得曾經就在這時朝下麵看的地方,他曾經對著她談著他的父親,談起他的公司,談起他的員工,談起他和他父親相同的愛情觀:都是相信自己的感覺,不欺騙自己,相信真愛。當時聽他說話時,蘇菲兒會不時看著這兒的景色,難道就是此時獨個兒站在這裏看到的景色嗎?蘇菲兒不想再傷心下去,扭轉身離開了那兒,又曲曲折折的走過去,穿過荒野,繞過沙丘,向低處走進河邊。白茫茫的水上有著千變萬化的奇景,有一次他陪著她在沙上畫著玩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呢?他談到美容健身,他談到婦女細心注意的問題,女人不要太操勞,不然老得快。猜測著蘇菲兒要不要離開二姐家,成家立業。此時,聽他談到那些話時。和他一起坐的那個地方在哪裏呢?風與浪早已吹洗淨他在沙上留下的印跡。蘇菲兒對著白茫茫的水麵,兩人曾在那裏度過愉快時光的地方已經不見。好像自己從來不曾知道那個地方,好像那地方對自己來說是陌生的,此時感覺自己好像已經站在異鄉的河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