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息風知道白晚為白墨早年所收養的,加上他也早已察覺白晚對白墨有仰慕之情,故而才沒有想到他們會有這層父女關係。
“白墨有個女兒?你是白墨的女兒?”陰息風問到。
“我情願不是他的女兒……可是若我不是他的女兒,我也就不會遇到他……。”白晚又笑了笑,笑容裏有著苦苦的澀味。
“如果我不遇上他,我現在可能就是一個躺在床上向那些富得流油的肥胖商人兜售自己皮肉的婊子。”白晚笑著,一直笑著,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這一生,猶如一場諷刺的笑話,可是追根到底,我又是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呢?”她站在月色之中,渾身沐白,身上的血黑得如墨,她抬起頭,雙眼中暗藏著巨大的風暴。
“溫正陽害死嚴文淵,嚴家老少百餘口加上無辜被牽連的那些人,與我無關,我既沒有自譽為正義之師,也就沒有道理為他們雪冤,可是……他們把白墨逼得走投無路,他們害死了蘇素,這就與我有了莫大的關係……如果蘇素不死,如果我的母親不死,我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你知道我有多麼厭惡現在的自己嗎?”
如果蘇素不死,一切自然不一樣。
蘇素不死,她就不會在饑荒中流落街頭,與野狗爭食,就不會倒在那一年的大雪之中,被人賣去妓院,就不會在她人生最令人羞愧的時候遇上白墨。
如果她一開始就能知道,那個眉眼間帶著淡淡的倦意,仿佛踏著月光出現在她生命力的男子是她的父親,如果她一開始就知道,他對她的關懷僅僅是出於血緣天性,如果她一開始,就不讓自己陷他和自己到那種不堪的境況……她就會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就不會因為無法麵對而放縱自己沉淪,與陰息風為伍,然後迷戀上和那人有著相似眼眸的“小溫侯”溫朔,跟著被抓,落入號稱“三十二階陰曹地府”的臨安天牢裏受盡酷刑,直接導致猶如她父輩一般的醜叔慘死。
她的一生,可謂害人害己,這樣的人生,連她自己都唾棄。
“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幅模樣?溫家的人陷害忠良自可以加官進爵,而像我這樣的人,就隻能成為連活著都為自己感到恥辱的賤人,息風,你看過我的,當日你脫光我的衣裳,用刀削掉我身上爛得生蛆的腐肉,你把我赤身露體的抱進血池之中,你一次次的打我的臉讓我從昏厥中醒來,你看到了我身上那些傷,你覺得我怎麼可能放棄這樣的仇恨?”
白晚再次逼近陰息風,直視他的雙眼厲聲質問:“還是你覺得我可以卑劣到忘記我的母親還有醜叔是怎麼死的?就連白墨,現在也是生死未卜!你覺得我從陰曹地府爬回來,處心積慮的就是為了像一條發情母狗一樣躺在某個男人身下求歡?”
“陰息風,你不過是被溫家的人趕到了塞外,可我呢?他們徹底的毀了我,所以你真的以為殺一兩個姓溫的人,就能彌補我內心的瘋狂嗎?”
陰息風望著嘶吼的白晚,眼前的她簡直像是被怒火鑄成,他低頭認真道:“你……從不曾說過這些,為什麼不早說出來?”
“你看過我身上全部的傷難道還不夠,我還得把我心裏的傷也挖給你看嗎?”白晚慘笑著搖頭,詛咒的話語從她嘴裏吐露而出:
“我要的從來不是殺人解恨,我要的是把他們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數倍奉還!這個戰爭是姓溫的挑起來的,所以我要他們失去他們的所有,我要溫家男人流血,女人哀嚎,孩子從惡夢中尖叫著醒來!而現在,你不要再惹我,要麼你立即就滾開,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要麼你抹掉一切破綻就把我送回太平鎮,是你把我帶出來的,這是你欠我的!”
一旦真相揭發,白晚借王太尉的勢力成功翻案,自血腥而發家的溫家,下場絕不會比當年抄家滅族的嚴家人要強多少,她的目的從來不是殺一兩個溫家人,而是連根拔除。白晚狠狠瞪著陰息風,就好像看著她報仇之路上的阻礙。
“我從來不欠你什麼,我救過你的命。”陰息風收斂了神色,牽起了白晚的右手,她僅有的手。
陰息風是個奇怪的人,很多人認為他是個瘋子,對於一個瘋子而言,他最怕的是,世上沒有第二個人同他一樣瘋狂,不然那會多麼的寂寞。
“但我還能為你做得更多。”陰息風將白晚的手包裹自己掌中,抬起她的手,親吻她的手心,但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她,當他的嘴唇離開她的皮膚時,他道:“我會不惜代價,不折手段來助你完成你的心願,因為你……還是我心中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