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我曾經怎樣狂喜地向你飛奔而來
帶著我所有的盼望所有的依賴還有那
生命中最早最早飽滿如小白馬般的快樂
還有那失落了的山巒與草原那一夜
桐花初放繁星滿天
——(台)席慕蓉《滄桑之後》
朔風鋪天蓋地,卷起漫天沙塵。狂亂的沙暴如張開血盆大口的魔物,毫不留情地把一切吞噬進黃沙的漩渦。
跟申屠蘭的預言相反,那夜朔風停息了一小會之後,卷起了更大的沙暴。
在大自然的威力麵前,個人的力量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三個人攜帶的物品放在駝背上,也抵禦不了這史無前例的大沙暴的侵襲,通通化為烏有。接下來遭殃的是人。三個人盡管都身懷不俗武藝,卻也無法應付大自然的狂暴天氣,在茫茫沙塵中,三人失去了聯係。
瑤裏千珠閉著雙眼,使盡全部體力展開輕功沒命地朝東北方向跑去。她無法在迅猛的沙風中呼吸,隻能銀牙緊咬,閉著眼睛朝認定的方向狂奔。身體被風沙衝擊的痛幾乎令她心髒崩潰,窒息感也愈來愈濃重。但她強烈的求生欲望支撐著她,即使在半暈迷、失去知覺的狀態下,她仍沒命地跑著。
東北方向有鬲昆族聚居的綠洲,她如果支持到那裏就能活下去了。
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有得到他的愛,她怎麼可以死!
默默在心底重複著求生的意誌動力,她逐漸陷入暈迷狀態,隻有身體還為本能所支配,繼續向東北方向狂奔而去……
身體是被風沙猛烈衝擊後留下的刺痛,全身骨骼都酸痛難當,瑤裏千珠似乎陷在沉重的疲累中,再也難以張開雙眼。
好累,好倦,眼前是沉鬱的黑暗,卻柔和得像夢幻,她幾乎不想再醒來。
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累這麼苦?!為什麼要愛得這麼倦這麼痛?!
在無意識的深深心湖中,她茫然自問。在清醒時所具有的強悍和堅定在無意識中全化作了軟弱和無力,她真的好累。在心湖中愈沉愈深,那個深淵中黑暗得沒有一絲刺眼的光芒,平靜柔和到了極點,她真想索性沉下去算了。
然而,黑暗中濃淡顏色各自聚集,幻化出那張冷漠俊逸的麵龐來。
劍眉,亮如點漆的黑眸子,緊抿的薄唇……
“嶽,嶽……”她情不自禁輕呼出口。舍不得離開啊,舍不得離開他啊!再苦再痛也舍不得放手……
她竭力要接近那個幻象,身心逐漸自深深的湖底複蘇,黑暗逐漸消失,光明一點一點聚集。那張臉龐也逐漸明亮,燦爛如陽光吸引她所有的視線!
“嶽!”她哭出聲來,一把抱緊他,逐漸恢複神智。
是他!是活生生的他!不是幻象!
她乍一睜開眼,就把俯坐在她床畔的赫連嶽的影像攝入眼底。
他的臉也因風沙而憔悴,但那雙深邃的黑眸卻如往昔一般,幽深得看不見底。冷漠的表情,隻有眼角餘光泄露了他心底的溫暖……
她緊緊擁住他,感到他健碩身軀的溫暖,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狂喜的熱淚泉湧而下:“太好了!你活著!”
赫連嶽僵硬地坐在床沿,被她的手臂緊擁,沉默著無法開口。
“你救了我嗎?”瑤裏千珠抬起流著淚又含著笑的悲喜不分的臉顏,如此問他。兩人的臉龐如此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粉紅櫻唇散發的誘人氣息。
“嗬嗬嗬,”老人的善意的笑聲令他自尷尬境地中釋放出來,“姑娘,是我們一族救了你和你的情郎啦!”
為老人話語所驚,赫連嶽僵硬地撥開瑤裏千珠環抱他的手,逃也似的離開了床沿,坐得遠遠的。
鬲昆族的老人拄著拐杖蹣跚地走過來,滿臉皺紋也掩不住慈愛的笑意:“看,你的情郎害羞了啦。”
瑤裏千珠笑盈盈地坐起身來,向老人問候,時不時偷眼去看局促地坐在一邊的赫連嶽。
他還是有一點愛她的吧?他已經逐漸開始愛上她了嗎?她的努力並沒有完全白費……她壓抑不了心底狂喜的衝動。她感受到了他的些微愛意,她確定他會為她所動心……那麼,在鬲昆族的地盤,在遠離樓蘭政治局勢和仇殺鬥爭的此地,她要爭取更多的愛!
因為,在這裏,他們是“夥伴”!而不是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