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凜人的氣勢嚇倒,申屠蘭玉容慘淡,說不出話來,一雙美眸隻是直勾勾地望著他。
“漢室大軍兵臨城下,等待你下決策。你該負起責任了!”赫連盛咳嗽著,冷冷地說。
“……”沉默半晌,依舊背對他們的赫連嶽似乎冷靜下來,“叔父,納合……不,是媽媽,她愛你嗎?”
“……是的。她愛我亦如我愛她一樣。”
“那麼,你失去她時,是不是——痛苦得像要死去一樣?”輕輕理順瑤裏千珠的長發,赫連嶽平靜地問道。
“其實,瑤裏千珠刺傷我時,我是很開心的。”赫連盛思忖半晌,換了話題,“我知道,嶽你終於遇上了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子。因此,我一點也沒怪她害我受了重傷。”他咳嗽了數聲,繼續道,“比起王室中權勢的爭鬥,稀薄的親情,這是惟一能讓幼年時遭遇劇變的你冷酷冰封的心融化的力量吧?嶽,你終於明白什麼叫愛了呢。”
撫摸著瑤裏千珠冰冷的玉靨,赫連嶽沒有答話。
“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選擇自己生活道路的權利……”赫連盛咳嗽著續道,“很顯然,你對幸福的定義和赫連榮、赫連複完全不一樣。榮華富貴、權力王位對你來說已毫無意義了,這個死去的女子以生命點醒了你,你應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了嗎?”
依舊沒有回過身來,赫連嶽背對著叔父沉重地點了點頭。
“什麼意思?”一直插不進話的申屠蘭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難道那樣庸庸碌碌、平凡無為地活著是幸福嗎?那樣的人生有意義嗎?”
“對我來說,你那樣的人生才毫無意義。”冷冷地擱下這句話,赫連嶽小心翼翼地橫抱著心愛的人站起身來,“我把你要的給你。從此後,樓蘭的下任國王由你指定。”
他抱著心愛的人,向宮門外走去,穿過層層圍觀的宮女和侍衛,穿過聞訊趕來的貴族大臣,向王室冰墓走去,再沒回頭。
若我早知就此無法把你忘記
我將不再大意我要盡力鏤刻
那個初識的古老夏日
深沉而緩慢刻出一張
繁複精致的銅版
每一劃刻痕我都將珍惜
若我早知就此終生都無法忘記
——(台)席慕蓉《銅版畫》
親手用內力劈開萬載玄冰,用最美麗澄明的水晶冰棺盛放她長眠的身體,把綴飾著銀鈴的純白頭紗披在她身上,顫抖著手為她在如緞的發間插上鳥羽,再把如雨的香花,輕輕灑落在她的胸前……
淚又滴落下來。
一生中到底能有幾次的相遇
想但丁初見貝德麗采
並不知道她從此是他詩中
千年的話題並不知道
從此隻能遙遙相望
隔著幽暗的地獄也隔著天堂
——(台)席慕蓉《夏夜的傳說》
一生中終於首次有了自我的抉擇,逃避也好,無責任感也好,消極也好,他不去管了——樓蘭舉國的安危、王室的延續、治國的政策……
他隻要守在她身邊。
守在自己心愛的女人身邊。
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
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
疚恨總是深植在離別後的心中
盡管他們說
世間種種最後終必成空
——(台)席慕蓉《送別》
申屠蘭與王室旁支宗親赫連謙成婚,謙即樓蘭王位。樓蘭與漢軍對峙於城外朔漠。漢軍大將趙破奴擒獲赫連謙,樓蘭敗降。
申屠蘭與趙破奴訂盟城下,約定樓蘭降服進貢,且遣王室子弟赴漢朝為質子。兩朝遂相安無事。匈奴王斛律襄怒,發兵來攻。申屠蘭遂再遣一王室子弟赴匈奴為質,進貢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