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郢塵笑了,道:“原來如此。”表情波瀾不驚,一點也沒有秘密被人揭破後應有的樣子。
顧晴聽到妃郢塵用再平常不過的聲音吐出這四個字,反而有些詫異。
妃郢塵現在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喜歡她!
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感受,提著的心放下了,卻沒有任何安穩的感覺,甚至有點。
對自己笑笑,顧晴知道那抹所為何來。
有些事情,若是沒個起因,誰都不會往那一方麵想。
一個人溫柔著,另一個渴望著溫柔;一個人太過溫暖,另一個遲鈍地接受著溫暖,事情有時因為太過順其自然而顯得那般平淡無奇,如船過湖麵,帶起波紋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河水中映著船的影子,就像那顆被溫暖關懷著的人心,那些曾得到的溫暖與關懷統統在心上留下痕跡。
那痕跡隨著船行越遠,而越來越長,越來越深,雖然告訴自己那是再平常不過的水紋,但還是忍不住妄想一下下,忍不住懷有一絲絲期待。
所謂人心,正是如此。
偶爾覺得想得多了,對自己笑笑,自我提醒著不要胡思亂想,可那個已起的念頭卻怎樣也消失不了了。
喜歡嗎?
喜歡吧!
顧晴嚐了口白粥,入口是特有的清新的米香,沒混雜著其他任何味道,最自然的味道。
“老板,我喜歡你。”將粥咽下,顧晴輕聲道。
妃郢塵微笑,神情愈加溫潤。
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某一方麵來講,妃郢塵始終覺得顧晴像個孩子,認真、直率、喜歡或是討厭統統表現在臉上。
也正因為顧晴的性格,所以妃郢塵在最初喜歡上她時,才沒有任何動作,那時的顧晴全心全意都放在學習上,像個心無旁騖的小學生,戀愛未在她考慮的範圍內,你的追求隻會造成她的困擾。
何況妃郢塵覺得那時的顧晴還不夠成熟,這種成熟,自然是指精神層麵上。
另一方麵,妃郢塵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給顧晴帶來壓力,畢竟那時他已經是博士生,而顧晴還是大學生。
較小的年齡差距與較大的學曆差距會從根本上影響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官,某教授可是完全考慮了顧晴同學的各種心理因素後,才決定實行“辮子長了再抓,豬養肥了再殺”這一古人用實鑒驗證過的俗語來完成自己的“追求大業”。
“顧晴,你覺得你大師兄是個什麼樣的人?”妃郢塵笑問。
不明白話題怎麼一下又跳到沈昭身上,顧晴悶悶地答:“老實。”
“那二師兄呢?”
略沉吟了下,顧晴吐出兩字:“狡猾。”
嘴角向上一扯,妃郢塵突然覺得顧晴概括得真恰當,“那你認為他們兩人的話,誰的更可信?”
“大師兄。”
“沈昭不會說假話,對嗎?”
“嗯。”
“那就不要懷疑他所說的話。”妃郢塵揉揉小徒弟的頭,笑得很狡猾,眼神卻很溫柔。
顧晴猛地抬起頭,腦筋有些轉不過來,忍不住將妃郢塵說的話在腦中重新回放了一遍……“老板……”三分鍾後,得出結論的顧晴黑著臉喚道。
某教授正略帶得意地吃著粥,聽到小徒弟的聲音瞥去一個疑問的眼神。
“老板,你有話就不能直說嗎?”繞了一大圈,隻是在回應她的那句喜歡,顧晴覺得妃郢塵這不僅僅是打太極、繞圈子,這根本就是死要麵子,耍別扭,同時欺負人。
可……心底某處還是因為得到肯定的答案而悄悄地冒出一絲喜悅,在心上輕輕蔓延開來。
“不能。”某教授笑眯眯地給出答案,輕而堅定,“吾徒,汝要知語言是一門藝術,中國語言尤其如此,所以我們要盡可能地、隨時隨地地將中國語言的博大精深發揮出來。”
……
顧晴囧。
“老板,你根本就是在運用語言達到欺負人,以娛樂自己的目的。”某個對妃教授主動表白的同學,忍不住咬牙道。
她決定就算用語言反擊不了她老板,至少也要將心裏的話說出來,憋著的確不利於身心健康。
妃郢塵大方點頭,笑得更歡,“吾徒,汝已經能透過事物的表麵看清內中的本質,這證明汝的觀察力大有長進,吾對此深感欣慰。”
顧晴淚,又被損了。
笑彎的眼眸裏映著顧晴氣憤難平的俏臉,妃郢塵慢悠悠地問:“是不是覺得我很欺負人?”
“是。”將粥送到嘴裏,順便狠狠地咬了下筷子,這個“是”字顧晴說得落地有聲。
“是不是覺得說話應該直接?”
“是。”
“那你是不是喜歡老板我?”
“是。”
……
顧晴炸毛了,她要拿筷子在妃郢塵身上戳出個洞,讓妃郢塵再也不敢拐她。
……
可惜,大家都知道,在某教授身上戳出個洞是完、全不、可、能、的!
讓某教授不再拐他圈養的小羊……
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顧晴同學,請節哀。
日子就在拐與被拐,欺負與被欺負中一天天過去。
第一場冬雪過去沒多久,熬過了本學期最後一次考試,馬上就是為期兩個月的寒假,校園隨處可以聽到學生們要講寒假打算怎麼度過,青春年少,正是要大大浪費的時候。
北方的寒假較南方長,個別考試時間較早的院係,考完試的學生們提起早早便打理好行李,跳上了回家的火車或飛機,頭也不回地踏出校園,盡情享受自己的假期去了。
醫學院的考試時間安排得較為集中,不過時間也較為靠後,顧晴考完最後一門公選課走出教學樓,外麵的天空藍得有些透明,空氣冷冽,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化做一團白霧。
她沒有找兼職,放假後也不用再到醫院去實習,妃郢塵那方麵最近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她幫忙,所以早在前幾天,顧晴便告訴妃郢塵,考完試就直接收拾東西回家去了。
顧媽媽的年紀雖不大,但和丈夫離婚後顧媽媽一直是一個人帶著顧晴,母女倆一起生活。
以前還有身體不好的外婆要照顧,現在老人走了,顧媽媽平白多了許多時間,一個人每天除了上班,其他的時候反而不知要做什麼好,獨居在家難免感到寂寞。
妃郢塵明白顧晴是想回去多陪陪顧媽媽,當時微笑著揉揉她的頭,告訴她回家時路上小心,他要處理期末考試後的學生成績,還有其他一些學期末的事情,沒有時間去送她。
顧晴點頭,表示了解,小小聲地叮囑她老板要注意身體。
妃教授挑眉一笑,對小徒弟的話十分受用。
顧晴訂的是考完試後隔天的車票,這個時間除了那幾個課程特別多,考試內容比較變態的院係,其他院係差不多已經沒什麼人了。
是下午的車,顧晴頭一天晚上在網上亂逛到淩晨才睡,第二天接近中午才起來,然後簡單地收拾了下東西,去食堂吃過本學期最後一頓飯,再回宿舍提起包,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妃郢塵這學期帶兩個碩士班和一個博士班的課,加在一起人數也不是很多。
妃教授處理完學生期末考試的論文,剩下其他什麼將成績登記、入錄到電腦、再打印成表格遞教院主任的事都丟給還沒回家的方唯去做了。
方唯邊整理著成績單,眼睛還不忘時不時地向他老板的位置瞥去。
妃郢塵正靠在椅背上休息,見方唯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忍不住笑問:“你想知道呢?”
方唯對他老板嘻嘻一笑,也不拐彎抹角,“原來老板你喜歡小師妹那麼久了!”準確地說,方唯是沒料到妃郢塵會暗戀一個人,而且會這麼長情。
“這句話說得不準確。”妃郢塵從煙盒裏摸出一根煙來,在辦公桌上推來推去地把玩,“你怎可肯定你小師妹當時沒有喜歡上你老板我呢?”他隻是比顧晴多了一個能夠讓人看到並且察覺到的舉動,單從這一方麵出發,說他暗戀顧晴是不正確的,是片麵的。
某教授無恥地將方唯同學的這一錯誤上升為思想政治、社會主義、唯物主義的高度上去,用俯視的目光看著方唯同學。
可惜,方唯不是沈昭,也不是顧晴,對他老板的調戲回以一記笑容,陽光燦爛的模樣,像個社會主義的大好……青年。
眨著純潔的大眼睛,方唯略微思考了下,覺得他老板這句話也不無這個可能。
畢竟妃郢塵當時在醫學院念書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暗戀他的大有人在。
“老板你當時為什麼沒去追小師妹?”略過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方唯問出第二個問題。
妃郢塵托著下巴微笑,鳳目下彎,形成一個再好看不過的弧度,“當時她太像個孩子。”認真單純,讓他想去保護,而不是占有。
“那現在呢?”
“依然像個孩子。”傷心會哭,會,會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妃郢塵的眼睛很亮,格外的漂亮,“以前是個固執的孩子,現在是個需要人指引的孩子,固執猶在,不過已經多了些更為理性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