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大漢聲音輕佻，羅歡頭垂得愈發低了，瞥見羅進發目有慍色，連忙擺手道：“玩笑，玩笑，莫生氣，哈哈。咱再接著說，且說那兩首詞福安見了為何會眼放精光？原來那一首《霜天曉角》正是曹萬萬的筆跡，曹萬萬不學無術，寫字倒是一把好手，他的字兒是行楷，左邊高右邊低，一個字是一個字，分立得當，絕不糾纏。我後來聽說此事，得空曾去月下橋看過那兩首詞，書法我是不懂的，但看了那幾個字兒，隻覺奕奕，頗有神采。那福安識得曹萬萬的筆跡，便知這首《霜天曉角》是他的手筆。至於那一首《點絳唇》，筆跡清秀，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
羅歡接口道：“左高右低？啊，那是仿李北海的字兒了。李北海說‘似我者欲俗，學我者死。’他的字兒，隻怕好不到哪裏去。”
杜翳看著羅歡，心道：“這姑娘年紀不大，知道的還真多。”想著心裏就有些酸，說道：“那曹萬萬是個混世魔王，寫的字能好到哪裏去？”
俊朗大漢一笑，說道：“那些都是細枝末節，管他做甚？福安看了這些詞兒兩眼，也沒過多去想，就回豹家去了。其時曹正正剛回來，邀福安一同吃飯，順便問起冦齊一事查得如何了。福安搖頭，本想說什麼也查不到，怕主人罵他辦事不力，便把今日見到曹萬萬遺失的海沉木，在月下橋看到的那兩首詞兒說了，難為福安記憶力甚佳，那兩首詞兒一個字也沒背錯。”
羅進發接口道：“老哥你記性也好，你也背得出來。”
俊朗大漢嘿嘿冷笑幾聲，不接羅進發的話，繼續說道：“曹正正點點頭，對福安說：‘冦齊的事你暫時不要查了，回來幫忙罷。’福安應了。這幾日曹正正內憂外患，煩心已極，雖然勞累一天，胃口卻是打不開，吃一碗飯，喝了幾口肉湯，便去書房歇息了。他腦子裏亂麻麻的，無法想事，忽地想起剛才福安所說的那兩首詞兒，便寫在紙上，看了幾眼，驀地矍然大驚，身子一晃，倒坐在椅子上。”
杜翳連忙問：“他怎麼了？”
俊朗大漢說道：“曹正正回過神，急忙喚來自家親兄弟曹柒柒，說道：‘老二，你看。’把寫著那兩首詞的紙遞給曹柒柒，曹柒柒拿來一看，大感詫異，這大哥是粗人一個，派下人急匆匆把自己叫過來，卻讓自己看兩首詞，一時不解大哥是何意。曹正正見曹柒柒疑惑，便說：‘萬萬臨死前寫下的字兒，後麵兩個是什麼？’曹柒柒道：‘八三。’曹正正道：‘你看第一首詞的第八個字和第二首的第三個字。’曹柒柒依言數字一看，不由失聲驚呼：‘折秋？折秋環！’曹正正點頭道：‘這兩首詞，一首是萬萬寫在月下橋的，另一首，似乎是出自女子之手，現在想來，隻怕是馬思穹馬姑娘所寫。冦齊那兩個字似乎是在暗示馬思穹，八三兩字是何意義，我一直想不通，直到見了這兩首詞，才驀然驚覺，隻怕與折秋環有關。’”
杜翳插口問道：“折秋環是什麼東西？”
俊朗大漢道：“那是豹家的家傳信物。曹柒柒道：‘大哥，折秋環好端端放在要緊之處，莫說那地點隻有你我知道，單是那把鎖，乃天下第一鎖匠廖鐵水所鑄的困天鎖，即便是大盜百手聖君來了也是束手無策，絕無人開得。更何況鎖的鑰匙分做兩把，需兩把鑰匙共同插入才能開啟。你我各執之一，鑰匙我一直貼肉所藏，與我同床的媳婦兒，也拿不去。就算大哥的鑰匙丟了，沒我的鑰匙，那還不是沒用？’曹正正嘿一聲，道：‘你這小子，你鑰匙藏得好，難道我的就隨地亂丟麼？什麼叫就算我的丟了？哎，我總是放心不下，所以叫你過來，一同去看看。’曹柒柒點頭稱是，兄弟倆一同出門，往後院走去，路上遇到仆人，都給支開。”
“豹家宅院十分寬大，前後一共七進，前四進住人，後三進是池子園林等，第五進有一個大池子，喚作了炓池，底下有兩條暗渠，連通十餘裏外的仙萼河，一條進水，一條出水，使池子裏的水時時是新水。兄弟倆加速急奔，穿過第六進‘我園’，才到後院第七進，這是曹家後院，院子裏有一塊奇石，叫做牽離石，大如一山，卻可觸按其某個部位而晃動不休，不知真相的見了，會以為按石之人有千鈞之力呢。兩人左右前後查探，確定無人跟蹤，各自站到牽離石左右兩邊，兩人相隔八丈，眼望對方。曹正正道：‘子時。’二人蹲下，一同伸手，在假山腳下按住什麼物事，二人眼睛仍在對視，過得片刻，曹正正一點頭，兩人放在假山石腳下的手，一陣按動，忽聽哢哢哢聲響，牽離石腰中間一塊巨石緩緩移開，露出黑乎乎的一個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