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城漸覺風光好,轂皺波紋迎客棹。綠楊煙外曉寒輕,紅杏枝頭春意鬧。
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為君持酒勸斜陽,且向花間留晚照。
簷下雪綿綿,正是臘月最冷之時,寧子衿坐在案前,聽雪看書,正看到‘擱窗望冬雪’,一頁已盡,伸手想翻過一頁,卻覺手已凍住,她頭也不抬,將手放至嘴邊嗬氣,冬菱細心,笑著將她懷中的暖手爐拿過,說,
“少夫人,這手爐已經冷掉了,奴婢為你換一個來。”
寧子衿點點頭,冬菱自去,屋裏隻剩下她一人,不免更有些冷,她瑟縮了一下,卻覺得頭上一暗,以為冬菱這麼快便回來,她抬頭笑著說,
“怎麼這麼快——”剩下的話看到來人時怔住了,原來是魏無涯,
“怎麼就你一個人?冬菱呢?”
“她為我拿手爐去了。”聽到她的話,魏無涯神色複雜地看著她,和她手中的書,
“天這麼冷,為何還要看書。”這句明明是關心,卻硬要問成責備,他就是看不過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才病愈沒幾日,她便不知道照顧自己了。
寧子衿站起身,來自軒窗前,看著連綿雪落,對他說道,
“聽雪,心靜,看書,心寧。”
魏無涯也來到軒窗前,聽到她的話,也凝神看著窗外飄雪,綿雪細細落下來,果然讓人覺得心靜如寧,他笑著望著她,
“你是臘月生的,喜歡雪天?”
她點點頭,不自覺又將手圈到唇邊嗬氣,看到她這樣,知道她的手冷,他的心沒來由的緊了一下,寧子衿見他怔怔望著自己不語,便漾出一抹笑容,問他,
“怎麼了?”
他卻突然伸出手,將她的雙手緊緊捂住,果然冰冷,她嚇了一跳,他又接著把她的手整個往自己懷中帶,放入自己的胸膛中暖著,她的臉一紅,他的手寬闊而溫暖,灼灼的熱量順著他的手心傳到她的手心,連著她的心也一並溫暖如春,她低下頭,唇邊輕輕抿起一抹笑,卻沒有看到魏無涯的表情,他的眉頭緊皺,因為他發覺,自己已經漸漸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冬菱在房外看著他們偷笑,看了看手中提的暖手爐,又轉身下去了。
今日晴空當頭,寧子衿來到中亭,登上望風亭,這望風亭建在魏府西北角中央,是府中最高的建築,登上望風亭足足要上三十來個台階,亭中擺了石桌石椅,當風佇坐,別有一番愜意,故名望風亭,由亭中看去,府景盡收眼裏,寧子衿環視著四周,白雪皚皚,萬木寂寂,晴日泠泠,正是冬景最美時,心中才鬱鬱開懷,便聽到後麵有人喚她,
“妹妹好興致,今日逛到這裏來了。”
聽聲音便知道是春暮,寧子衿轉過身,對她笑了一下,
“這幾日可好?這裏風大,石階又多,姐姐該小心為是。”
“喲,難得妹妹擔心,姐姐我天天悶在屋裏才會悶病呢,爺也說了,要奴家常常地出來走動走動,對肚裏的孩兒才好呢。”春暮看著一身白袍的寧子衿,清麗脫俗,眼中是掩不住的嫉恨,她的眸光暗暗一勾,今天可讓她逮著機會了,便故意一隻手扶著腰,一隻後伸向寧子衿,說,
“妹妹,姐姐走了這麼會也累了,這石階上來容易下去可有點難了,你扶我一把。”
寧子衿隻得扶住她的手,小心挽著她下去,春暮裝模作樣走了幾階後,看四周沒人,便故意腳下一滑,拉著寧子衿一起滾了下去,
“啊——”
兩個人滾下三十多階台階,春暮更是叫得淒慘,等到停下身子,她的下身果然流出殷殷血跡,可奇怪的是寧子衿的裙下,一樣鮮血如流,將白袍、白雪都染得可怖,她痛苦地捂著肚子,春暮開始大叫,
“救命啊,來人呀——”
早有一些丫環看到奔了過來,又有一些人去喚主子,魏無涯衝在最前,他的臉上,是驚懼萬分的神色,剛剛他從後院出來,便看到寧子衿和春暮站在望風亭上,他已覺得不妥,剛想走過去,就看到他們兩個雙雙滾下來,那一刻,他害怕極了,他的心都跟著一起跳出來了,看到寧子衿的身子滾下來,他全身都被一種恐怖的感覺包圍住,他才知道,原來他對她,已經這麼在乎,子衿不能有事,,心裏念著這個想法,他瘋狂地衝至她麵前,扶起她,看著她蒼白痛苦的臉色,他的心早已搰在一起,又看到她身下的血跡,他駭然,難道子衿——
“子衿,子衿!”他喚著她,心中是從來沒有過的害怕,如果他會失去她,他——
寧子衿張開眼虛弱地看了他一眼,便昏厥了過去,手無力地垂到雪地上,魏無涯的心也跟著在那一刻停了一下,
“不要,子衿,子衿!”
魏府上下又忙做一片,兩位夫人一起摔下望風亭,這已經夠讓下人們嚼舌根了,居然還一起流產,這更是引得下人在那邊竊竊私語,魏無涯懊惱地侯在房外,裏麵是大夫正在給寧子衿看診,穩婆也來了,他在心中責怪自己,都是他的錯,他不該把春暮帶回來的,明知道那個春暮——
“大哥,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魏無雙焦急又疑惑地問道,
“子衿怎麼會有了身孕呢?我們怎麼都不知道。”
魏無涯不語,他一心都掛在房中的人兒上,魏無拓氣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吼道,
“都是你,都是你讓子衿受這種苦,子衿怎麼會從望風亭摔下來?我看根本就是那個女人耍的詭計,那種女人你也帶回家,你不配做子衿的丈夫!你——”
“二哥,”魏無雙急忙製止他亂說話,魏無涯卻將眼神揚起,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將春暮帶回來就是要造成這種局麵,就是為了要讓她痛苦,可如今她摔下望風亭,痛苦的卻是他的心,他——錯了。
大夫出來,魏無拓和魏無雙圍了過去,關切地問,
“大夫,子衿她怎麼樣了?”
大夫搖搖頭,歎口氣說,
“少夫人懷孕快兩個月了,但從望風亭摔下來,孩子保不住,小產了。”
“啊。”魏無雙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