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偷偷想你(曉蓓)
序曲
陌城。
七月流火,正是一年裏最為燠熱的季節。餘宛白隨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出站口。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瞧到了對麵廣場上那個椅著欄杆優哉遊哉的少年。
那少年身段高挑,單是站在那裏,就好似一道光般難遮難掩。他穿很舊的Tee,腕上戴一隻雕飾古色古香的銀鐲,兜頭戴著銀灰色墨鏡,風格混搭,引人注目。
在火車上宛白曾收到一條短信,短信是餘歡發來,說是餘雅會來車站接她。
那是……餘雅?
餘宛白有些不確定。他們已有兩年沒見,她不確定他模樣有沒有改變,何況太陽鏡幾乎遮去了那少年的半張臉。
望了好半晌,她終於提起小巧的行李箱,穿過馬路朝著那少年走去。
他倚在欄杆上,正拿手機對準自己拍個不停,顯然正處在天下無賊的自戀光景裏。
墨鏡遮不住的肌膚,是雪似的白,恤衫領口鬆鬆地側滑,鎖骨精致。他纖細的身段有著小野貓似的漂亮慵懶。
鞋子被扔在一邊,他就那麼旁若無人地光腳踩在草地上,油綠草地把他的雙腳映得雪白,如玉琢成,竟挑不出一絲瑕疵。
這個宛白可以確定了。
“餘雅。”她輕喊。
少年聞聲望過來。
長眉微揚,他扯起嘴角懶懶笑了,“……小白妹妹?”
陰陽怪氣的少年,站在她麵前俯低了頭,鼻子幾乎要貼到她鼻尖。
宛白禁不住路人注目的眼光,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臨行前爸爸是怎麼對她說的?“餘歡和餘雅雖然都是你的堂哥,不過你們現在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最好注意分寸。”
“好久不見。”叫餘雅的少年握住她的手。
他的動作很自然,笑容慵懶,卻不摻假。
“等了很久?”
“是啊,快被太陽烤成標本了。”他微笑開來,優雅趨身,吻上她的手背,“歡迎你來,宛白。”
完全是英倫紳士作派,麵容又太過耀眼,路經的行人不由得慢下來,愣愣盯著這個少年。宛白受不了他如此明目張膽的做秀,臉頰一熱,抽回手,“……哥哥呢?”
“嗬,你還是問了。連兩分鍾都忍不住,就這麼急著見那家夥?”
“……”
餘雅失笑,“瞧你,臉紅個什麼勁兒!”
他笑意漾開,是一份豔上花梢的誘惑。宛白注視著他的臉,滿腦子想著的,卻是另一張和他相似的麵容。
“他好嗎?”宛白出神地低語,想著記憶中他的樣子。算來,已是兩年沒見……他的樣子有沒有變?
“他?今晚他有點事要處理。”餘雅漫不經心,伸了個標準的貓式懶腰,“你晚一點可以見到他。”
宛白輕輕嗯一聲。
一前一後穿過廣場,餘雅帶宛白去路口處招Taxi。
女孩提著行李提在後麵,漸漸地快要跟不上他的腳步。餘雅旋身站定了等著,有些迷惑地看著她,“這丫頭,怎麼一直沒變……”
算來她也十五歲了,除了身高略有增長,其他的好似沒啥變化。身段還是那麼弱小,細細的手腕,細細的頸。
她五官很精致,眉目像足了她那個冷豔的母親,可氣質完全不搭調。
此刻的她身穿一襲雪白的喬其紗裙子,衣料是半透明的白,望過去朦朧一片,襯得她好像開在迷霧裏的一朵荷——尚未到盛放的時節,隻好盈盈地半開著。
餘雅心一軟,伸出手,“喏,行李給我。”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妹妹。
正值盛夏傍晚,浮雲蔽日,悶熱無比。
步下石階的時候,忽然聽身後方突有喊聲傳來:“啊!前、前麵的——”那大呼小叫伴著古怪的軋軋聲響,近在咫尺,“喂!快、快閃開啦——”
宛白受驚,頭還沒有轉過,就驚覺背後有一道大力襲來——
“撲”的一下,受到重撞的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前方跌去。
她手肘斜斜擦過地麵,膝蓋和下巴重重磕到向了水泥地。短暫靜寂過後,雜亂的人聲和腳步聲響起來。
傷處傳來陣陣疼痛,霎時便火辣辣傳遍全身。宛白試著想起身,奈何關節痛入骨髓,背後還壓了一具沉重軀體。
“宛白……”餘雅瞪著眼前見鬼的場麵。
壓在她背上的人兒不住抽氣,“哦!好痛好痛——”
餘雅半天才反應過來,“見鬼!”他上前兩步,想揪住那闖禍胚飽以老拳,卻見宛白忽然抬了手,也不知哪裏生出一股力氣,用力把壓在身上的人推開,自己一聲不響地爬起了身。
肘間血肉模糊,膝蓋一片青紫,下巴處火燒火燎似的痛。宛白不用想也知道,傷勢不輕。
“——你瞎眼了?!”餘雅終於爆發。誰也沒看清他動作如何,地上的人已被他揪在手裏,“臭小子,你怎麼看路的?”
對方是一個年輕男孩,驚嚇之餘呻吟一聲:“你、你先鬆手……”他嗑嗑巴巴呼痛,腳下一個踉蹌,踩到了自己之前摔在地上的滑板,頓時一歪跌了下去。
“啊!”隻聽哧地一聲,被餘雅揪在手裏的單薄外衣撕裂開來。
餘雅嗤笑,鬆開了手,“真廢物……”
腦袋撞到石階上,倒黴的男生直痛得頻頻抽氣。
餘宛白斂起眉。餘光瞟到旁邊的草叢裏躺著一部摔出去的手機,她慢慢挪了一下傷腳,俯身撿了起來。
“是你的嗎?”她遞到男生麵前,語調平平。
“理他做什麼?”餘雅不以為然。伸手扶起她的手肘,檢查傷勢,“宛白,痛不痛?”
那男生正坐在地上揉肩膀,聞言也抬頭望過來。
女孩並沒有回答兄長的話,隻是搖頭。
雪白裙子沾了灰塵。她的下頜處洇著一小片血跡,襯著那雪白細致的五官,像是冰天雪地裏綻開了一朵血色的梅……
目光再順勢往上,迎上她烏黑的眸子。
那雙眼睛有著出奇的、又黑又大的瞳仁,深不見底似的,閃動著幽暗的光。
看得久了,仿佛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
當晚,餘歡回到家已是晚間十點多鍾。
夏夜的風迎麵拂來,隱約鼓動著愉快的氣息。從餘宅大門前望向二樓,可以看到自己書房窗口映著淡淡的燈光。
是她在了。
凝視燈暈,餘歡心底像是有水波蕩漾而過。
靜了片刻,他取出鑰匙開門。此時放在衣袋裏的手機響起來。
低頭看了看來電顯示,他接起,“伯母。”
“餘歡,你回家了嗎?”電話彼端問話的女子是餘歡的伯母許薔,也就是宛白的母親,“我打給餘雅,他居然在外麵玩得瘋,那宛白呢?她豈不是一個人在家裏?”聲線滿是急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