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後,青龍國十萬大軍壓境,兵臨城下之際,白虎國神子親自迎敵。這場戰爭是四國史上持續時間最短的,僅僅一天,對陣兩場,在白虎國神子白夜月使出神力震倒一座山,山上一萬青龍國士兵失去戰鬥力後,青龍國便退兵了。與其說這是一場以侵略為因的敵對,不如說是青龍國有意試探神子的神力。
而白虎國神子白夜月也一戰成名,神子複蘇已家喻戶曉。
為保國家安定,白虎國國主白鈺免除二皇子白秋琝太子之位,立神子白夜月,大有依順幾百年前神賜的傳統——立神子為王之意。
時間過得很快,在夜月開始注意的時候,天下已經飄下鵝毛般的雪花了,原來他和洛淩已經相遇大半年了,而淩洛,在王府也呆了四個多月。
指間的筆微滯,他抬起頭來問身邊的侍童:“夫人呢?”
一旁侍候的新茗躬身答:“現在是巳時,夫人應該在學禮儀。”
新茗是新近的侍童,對神子的習慣卻也掌握了八九分,神子一天都可以不說話,若是開口問話,十有八九就是問夫人在哪裏在做什麼,夫人喝了什麼茶吃了什麼果,這些神子都喜歡聽。
說起這位王府的,大約在白虎國都是無人不知的,隻因為神子身邊隻有這一個女人,雖不曾明媒正娶,但府裏上下都喚她。
“學禮儀?”夜月放下筆,“前天的辰時她不是在學繡花嗎?”
新茗心裏暗道,神子心裏明明比他還要清楚夫人每天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嘛!
“昨天下午碧玉和教習的女官說,夫人的手指凍裂了,拿不得針,所以今天換成禮儀了。”
“手指凍裂了?”夜月低喃,好看的眉頭慢慢地皺成川字,昨晚她怎麼沒和他說?而他居然沒看出來。
到了凝碧閣,淩洛正跟著女官學禮儀。
“您是皇妃,走路更要抬頭挺胸,萬不可垂頭駝背,有辱尊顏。”
“是——”淩洛柔聲答著。
“還有……”
“神子到——”外間傳來長長的拖音,中氣十足。
閣中數人皆跪,淩洛亦然。
夜月匆匆走進來,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淩洛清冽如梅的聲音傳來:“臣妾給神子請安。”
夜月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他伸出雙手攙起淩洛,“你們都下去。”
“是——”
不多時凝碧閣內便隻剩下他二人。
夜月扶淩洛坐下,“和你說過多少次,以後見了我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淩洛微微一笑,“臣妾正學著禮儀呢!隻當是學以致用吧!”不想每次都討論這個問題,淩洛問:“神子急著來可是有什麼事?”
夜月拿起她的雙手,“聽說你的手凍了?”
淩洛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碧玉那丫頭招的,隻是紅了一點而已,並不礙事,倒讓神子見笑了。”
“是不是小事我自己會判斷。”夜月拿起她的手指仔細端詳。
淩洛微垂著眼,“是——”
夜月才想剛剛那句話語氣似乎有些生硬,忙抬起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淩洛展顏微笑,“臣妾知道,讓神子費心了。”
“這幾天就不要學什麼繡花了,你是皇妃,學著有什麼用處?”似乎總沒有好好地看她這一雙手,夜月用指腹一點點感受著。
她的手指並不柔軟光滑,相反有些粗糙,指腹和虎口上有著厚繭,是長年練刀的原因。夜月眼尖,此時一眼看到十指指腹上細小的針孔和條狀的傷痕。
他微蹙著眉,“這又是怎麼弄的?”他竟一直都沒發現。
淩洛不好意思地笑笑,欲抽出手,夜月卻拉得緊,淩洛無法,隻得說:“這雙手太笨拙,總也學不會彈琴繡花這些雅事。”
夜月看著淩洛溫婉的笑容,隻覺一顆心隱隱地在作痛,“不要學了。”他雙瞳深幽,似要從穀底要冒出一把火來將一切燒為灰燼,“你根本用不著學這些東西,什麼琴棋書畫什麼詩詞歌賦什麼繡花跳舞還有什麼勞什子禮儀,你全都不要學了,有什麼意思?”這幾個月,她日日被這些瑣事糾纏,從早到晚不得半點空閑,都有些什麼意思?
淩洛低垂下頭,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夜月一愣,心底泛出一絲苦意,“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如果要說也應該是他說吧!強留她在身邊,讓她麵對這些陌生的東西。
“我很笨吧!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什麼都沒長進,彈不了一首完整的曲子,繡不了最簡單的鴛鴦,和先生下棋,總撐不了半炷香……”
“夠了!”夜月打斷她,他以指腹抬起淩洛的下頜,讓她與他對視,“那些都不重要,你什麼都不用學,為什麼要學呢?我不在意的,隻要你在我身邊,你會什麼不會什麼都無所謂,所以,”他的語氣近乎請求,“不學了好不好?我們不學了好不好?”
是了,剛開始他請宮人來教她基本的禮儀和穿衣,誰想之後她竟自己要求學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他自然沒有意見,他甚至覺得她的轉變很好,她會是他的妻,以後會是白虎國的國後,一國之母的威嚴,她能夠學習當然好。
可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在學,在認真用心地學,可他的心卻一點點地更痛了。
辰時讀寫,巳時繡花,午時小憩,未時下棋,申時學琴,酉時習舞,然後沐浴晚睡。
她簡直比他這個新上任的神子還要忙得多。
而她身上更是傷痕不斷,雖然她從來不跟他說,今天跳舞扭了腳,明天彈琴割了指,這些小傷根本從來沒斷過,更讓他驚慌的是,她竟有一日沐浴時睡著了,整個人沉在水裏而不自知。若非他回得早,他簡直不敢想象後果,那一日他罰所有的侍候她的奴仆跪了整晚,任她怎樣求情都不肯收回成命。
她就那麼淚眼汪汪地在窗前站了整晚,大有陪著奴婢們一起受罰的樣子,他也狠了心不理,可是第二日她竟病倒了,驚慌失措的還是他……
手中的人微微顫栗,將夜月從回憶中拉回,他微微皺了皺眉,見一旁的窗戶半開,便是從那裏透了風。
淩洛忙道:“是我說室內太悶,讓她們開窗子的,說了好多好話她們才開了小半,你不要怪她們。”她嘴中的她們自然是服侍她的奴婢們。
夜月歎口氣,“怎麼也不多穿點?”他說完這句話又皺了皺眉,因為他發現淩洛穿的已經不能用多來形容,簡直是很多,多得不得了。
自從她內力全化之後,她的身子竟比一般的女兒家還要弱了,以前那個隨手就能將他攔腰抱起的洛淩早已不在,剩下的,是弱不禁風的淩洛。
果然淩洛苦著臉,“我早起還說,現在是冬天,身子冷一點很正常,偏偏碧玉她們不理,一件又一件地住我身上加。剛剛跟女官學走路的時候,女官的眉頭都皺了,呐,就像你現在這個樣子。”她伸手碰觸他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