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199……”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將幾個小青年的影子拉得斜長,拳起拳落間報數的聲音不絕於耳。
隻見一十六七的青年正被人架著,他的身前,一名錦衣紈絝正不停地揮舞著拳頭。青年名叫芳無涯,他的臉已經腫得見不到原型,他的身上到處都是淤青,他的衣服上沾滿了血漬。尋常人等早就受不了精神和身體上的煎熬,但是他,表情冷淡,虎目緊鎖,縱然百骸顫抖,縱然血肉求饒,但是他的倔強和堅毅支撐著他保持著清醒。
“200!”
錦衣青年環住芳無涯的頭,屈膝猛撞,頓時,芳無涯覺得天旋地暗,五髒翻騰,整個人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死了,終於死了。”
小廝們如釋重負,他們的臉上掛著慘淡的笑容,這個家夥不是人,他硬挨了199下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沒有變化一個表情,他就這麼被架著,被打著,麻木的好像感覺不到痛。同時,他們也很佩服這個家夥,若是換做了他們,恐怕早就跪地求饒了。
“李德全,200下已過,我,芳無涯,還醒著呢!”
沉寂了幾秒,青年的手又有了動靜,他不知道從哪裏鼓出的一股勁搖搖欲墜地站了起來。沾滿鮮血的唇微微動了動,那副豬頭似的臉蛋上,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紈絝青年剛用絲巾擦了擦紅腫的拳頭,還未來得及慶幸,這如厲鬼般陰沉的聲音就突然響起。
“芳無涯,你有種。小爺我佩服,但是今日的事情隻夠緩上你們一個月的債,過了一個月,小爺也不會再和你打這個賭了,我們走。”
被芳無涯盯著的感覺很不舒服,撂下一句話後,李德全忙引著人匆匆離去。
“200下,我的頭中了十拳,四十巴掌,我的胸口被踹了80腳,挨了70拳,還有上次,上上次……,我記住了,我永遠都記住了!”
望著那遠去的背影,芳無涯垂著的手臂再次爆發出了力量,他緊緊地握著拳頭,絲毫沒有注意到,指甲已經沒入了血肉中。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倒在了地上又站了起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記住了什麼。每逢深夜,芳無涯都會靜坐在床上,不斷地念叨著一些名字,說著一些數字。三年裏,他已經變得瘋瘋癲癲,他可以忘記了吃飯睡覺,也絕不會忘記這些名字和數字。
而造成這一切的還歸結於三年前的那一掌。
三年前,芳無涯還在西州學府,三年前,芳無涯還是那個白衣飄飄的濁公子。名望、地位、權利,頂著西州學府第一天才名號的他要什麼有什麼,想要金錢,吆喝一聲,就有人送來萬兩銀票,想要女人,吆喝一聲,晚上床上擠滿了師姐師妹,曾經的他是那般耀眼,隻要吃著學府的資源,潛心修煉,不日便可名動西州。但是…………
那個雨夜,和那個女人在後山親昵的時候,一掌如千斤巨鼎般壓在了天靈蓋上。芳無涯永遠記得那個黑衣人的眼睛,是金色的,如刀般鋒利,他的力量已經強大到讓芳無涯這個元師動都無法動的境地,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廢去了天賦靈根。芳無涯還記得那個女人的那張臉,當他頭如萬蟻撕咬的時候,那個女人投過來的是一種冷漠和不屑,她連話都沒有說轉身就離開了。
至此,芳無涯的好運就到頭了。天賦靈根被毀,靈魂受損,讓他的修為再無提升之日,而且每況日下,他的修為開始了不斷地倒退。從元師到元者,從元者退回初十段,當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被剝奪了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沒有人在跟著他身後諂媚,也沒有女人會在晚上躺在床上等他,曾經對他百般擁護的親朋好友都躲得遠遠的,時不時還嘲諷著說:看呐,這就是我們曾經的天才,這家夥不知道是不是猖狂慣了,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一向開朗和善大方的芳無涯變得孤僻陰暗。他離開了收養他的師父,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學院,至此開始了流浪。三年裏,他闖便了大江南北,隻為尋找救助靈魂的方子,他不相信命,他不相信一生就將草草了事,他要讓那個黑衣人死,他要讓那個女人跪下來舔他的腳,他要讓那些所有對他落井下石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日日想,夜夜想,同樣的人在他的夢裏不知道以多少種方式被他折磨至死。
至此,芳無涯從一個坦蕩蕩的君子,變成了一個不愛說話的偏執狂。敬我,我報徳;辱我,我殺你。三年裏,他格外的執拗,隻要有人對他稍微辱罵,或者是冷語相加,他就有股扇人的衝動。
然而,三年的流浪一無所獲,相反修為已經退到了元力三段,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了。
是大娘給了他重新活下去的希望。是大娘給了他母親般的溫暖。那日,芳無涯喝得醉醺醺的,來到這小孤村前,本已大病,他自知今生都無法再重回武道,所幸一了百了,可是大娘救了他,給他吃的,給他喝的,悉心照顧之下,芳無涯的身體慢慢康複了。從那天起,芳無涯便留在了小孤村,大娘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暗暗告訴自己,他隻想一輩子做一個孝順的娃兒,好好伺候這位年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