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重寫)(1 / 2)

第一章

毛毛細雨,悄悄無聲地飄落著。

櫻荔向車窗外看去,雨珠兒穿成珠簾,模糊了她的視線。

“以前一直把老宅當成囚籠,後來義父把我接到京城,我以為我要自由了,可是沒想到卻被送進更大的囚籠。”櫻荔望著沿路後退的房屋幽幽的感歎。

不同於南方灰瓦白牆的秀麗淡雅,京城的房屋大多是朱紅色的牆壁配以藍綠色的房簷,追求的是繁豔綺麗和金碧輝煌,這在櫻荔眼裏,全當成了一種張揚。

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也很少故作老成的悲歎命運,想來也沒什麼值得怨天尤人的地方,她是被寵大的嬌女,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與那些食不果腹的乞丐和流民相比,她實在是太幸福了。

其實她也是個孤兒,隻不過是個幸運的孤兒。

她的不幸不知道是誰造成的,可是她的幸運都是薛無常賜予的。

薛無常,這是被她稱作義父的人。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剛滿十七歲,在過去的十六年裏,她住在金陵城外西南方向五十裏的一座百年老宅。老宅地處偏僻,無論時局如何動蕩也無法觸及其半分,它安安靜靜矗立在與世隔絕之處,巋然不動,仿佛一位飽經風霜的老者,站在牆外是廢瓦爛牆,走進去卻別有洞天。

裏麵一應器物都是新的,每隔半年,牆壁梁柱便會被粉刷一次,每隔半個月,宅子的奴仆便會去集市走一遭,將宅子的一應器物換成新的。

這間宅子,除了外人能看到的部分,它的裏麵什麼都是新的。

隻有人是舊的。

老宅有四十多名奴仆,這四十餘名奴仆都叫她“小姐”。她提出的任何要求都會被滿足,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都會有人替她搬來梯子,可即便如此,她仍然知道,這些人並不是忠於自己,而是忠於她的義父薛無常。

因為薛無常有令,不許她邁出府門一步,所以那些奴仆便牢牢盯著她,犯人也不過如此了吧。

她渴望自由,渴望掙脫囚籠,隻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就在半個月前,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薛無常派人把她接來了京城,安置在四平胡同的一個大院子裏。

這半個月是她最幸福的時光,因為她看到了不一樣的天空,聞到了不一樣的空氣,最重要的是,薛無常每天晚上都會來看看她。

其實,她雖然喊薛無常一聲義父,可是她見他的次數屈指可數。薛無常每年會看她兩次,一次待上三五天又匆匆離開,他對她很好,樣貌也生的很好看,櫻荔當他是自己唯一的親人。

“好孩子,說什麼傻話呢。宮裏應有盡有,又有主家照應著你,你不會吃虧的。”櫻荔這次進京隻帶了兩個奴仆,一個是在外麵駕車的啞巴張佐,一個是她的乳母、正在勸慰她的水煙。

水煙從小無微不至的照顧櫻荔,兩人情同母女,就連睡覺都是在一張床上,這下要分開了,可怎麼辦呢。

“水娘,我舍不得你。”櫻荔紅了眼,“沒有你我可怎麼活。”

水煙也心疼她,可是還是被她這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您遲早要學會自己生活,奴婢不能跟著您一輩子。”

櫻荔鑽到水煙的懷裏,就像小時候纏著要娘親一樣,水煙心裏酸楚,像是哄嬰兒一樣輕拍櫻荔的後背。“您進了宮,在皇帝身邊伺候著,主家也是在禦前行走的人,還愁見不到主家麼。”

“難道義父和乳娘之間隻能選一個麼,為什麼我不能兩個都要,義父太狠心了,為什麼一定要把我送進宮去。”櫻荔至今都不理解薛無常讓她進宮的含義。

水煙用帕子去沾她臉上肆虐的淚水,安撫道,“主家這麼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反正不會是害了您。”

是啊,薛無常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手握“批紅”大權,權傾天下,就算皇宮是狼窩虎穴,他也有能耐護得住她,她沒什麼好怕的,隻是覺得心裏迷茫。

這時,悠悠揚揚行了半個時辰的馬車總算停下來,車門簾子被卷起,張佐手裏比劃著什麼,水煙會意,握住櫻荔的手,“到了,下去吧。”

不知不覺雨已經停了,神武門外麵站著個身形微胖的太監,他幾步小跑迎過來,應該是薛無常派來接應的人。他站在馬車五步外,等待櫻荔下車。

櫻荔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拽著水煙的袖子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水煙最後狠下心腸,拂開櫻荔的手,斂聲道,“您忘了先前答應奴婢什麼了麼,總是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