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流年(遙望)
周末的時候,林安約了沈於簡吃飯。
林安始終記得那天的天氣,陽光特別好,初秋,天氣不冷也不熱,適中到讓人忍不住讚歎今天老天的心情真的是好啊!
下午的時候開車去於簡樓下接她。於簡將黑色的外套放在左手臂上,提著包包打開車門坐進去,然後問林安:“去哪兒?”
林安手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側臉看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女士優先,你想去哪兒?”
於簡靠在車座上,舒舒服服地呼出了口氣,想了想,才笑道:“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去聖地亞吧。”
林安點了點頭,“好。”
可是車行一半的時候,於簡卻突然輕輕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林安問。
“要死了,我居然給忘得一幹二淨!”於簡有些無奈地對著林安露出了一個苦笑,“今天是流蘇生日,我忘了。”
“流蘇?”林安停了車,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哦,你那個朋友?”
於簡邊在包包裏找手機,邊應他:“這個朋友,我記得之前有跟你說過的。看來今天聖地亞是去不成了。”她打開手機,在按下通話鍵之前又加了一句:“回拐吧,去丁灣路。”
林安還沒來得及發動車子,於簡已經在講電話了。
“女人,今天生日怎麼過?”
“哎,你可真夠沒勁的。好歹也是一年一度的,來點創意行不行啊你……好吧好吧,我勸你還是回到山頂洞時代吧,再適合你不過……哈哈,那是!行了,我正在去你那兒的路上,見了麵再聊吧……嗯,知道……生日快樂,拜。”
“看來你們感情挺好。”林安倒著車子,無意一說。
於簡聳聳肩,不在意地笑,“我跟她認識差不多十年了,怎麼說呢,剛到這個城市的時候都挺不容易的,也算是相互扶持著走過來的。不自覺地就這樣了,帶了點同甘共苦的味道。”
林安沒有答話,車子很平穩地往丁灣路上馳去。
丁灣路8號A棟20樓,一路乘電梯上去。
於簡按了一聲門鈴,很快的裏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門沒鎖,進來吧。”
那是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略帶了些沙啞,卻不是那種極性感的豆沙喉,隻是一種淡的,一種極為風輕雲淡的滄桑。
林安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流蘇時的樣子。
打開門,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一個摞在茶幾上的凳子,再往上看,是一雙白色的拖鞋,一條棕色的長褲,米色的長袖上衣和一個仰著頭努力安裝燈管看不清楚臉的女子,唯一看得清的就隻有那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太多太長了並且濃而密,造成了一種極震撼的視覺效果。
於簡驚叫:“流蘇,你這是在幹什麼?”
那個女子低下頭,回了一個笑給他們,“你們先坐,我很快就好了。”
林安走到凳子旁邊,說:“你存心要讓身為男人的我羞愧而死嗎?”
這句話雖然是以一種玩笑的形式說出來的,可也一樣是略帶客氣且有禮貌的,讓流蘇不會感覺到太過疏遠,卻也不會感覺太熱絡,可是隱隱地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強勢。
流蘇低頭看了看林安,大方地對著於簡笑,“既然在場有男士當仁不讓,那麼我也不好太不給麵子,不是嗎?”
說著她慢慢跳下來,林安很自然地伸手扶了她一把。
於簡邊搖頭邊走向沙發。
“流蘇,你讓我有一種‘沒有男人,女人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的錯覺。你真是越來越強悍了。”
流蘇洗淨了手,打開冰箱拿出洗好的水果。
“否則要怎麼辦?我呀,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沒有人救你,那你就得學會自救,要不然如何過活?”
林安裝好了燈管,打開開關試了試。聽到流蘇的話,他接口:“他救或是自救,並不是非要思考的問題,就看你是怎樣看待的。”
打開了燈,林安在這個時候才真正看清楚流蘇的臉。
可他最先注意到的卻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很黑且深的那一種,一眼望過去就像是望進了海潮裏一樣,深得讓人很難再掙紮出來。林安想,這個女子有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眼睛。另外,她的五官並不是那種極柔和的,很像是一塊還沒有打造好的玉,雖溫潤卻也還是有些小小的硌手。他還注意到她的眉毛很長,掃進了鬢裏的那一種。在眼角與鼻梁的下方長了一顆褐色的小痔像是淚痔,卻又很容易讓人在恍惚間以為那是一顆眼淚。
林安有一瞬間的晃神,想不起來是誰說過的。說眉毛很長的女人看似溫婉,其實性格並不好。具體的原話他忘記了,但大體上就是這麼一個意思。
沒有錯,第一眼看過去,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著,太過平凡,隻一眼望去,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但若是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就會發現,她的存在又是那樣的理所當然且。
當然,林安在打量流蘇的時候,流蘇自然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林安。
流蘇先是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於簡,那意思是:夠能耐的你,竟逮了這樣一個極品男人回來。卻沒有再接林安的話,她隻說:“吃什麼?我請客。”
於簡這才啃著蘋果點頭,“這話才夠意思,不枉我專門跑來為你慶生。”
流蘇本想請他們去吃火鍋,可是於簡說:“吃火鍋?我堅決拒絕,恨死臉上長痘痘的感覺了。”
流蘇無奈,到底來者是客,隻能主隨客便。
“你說去哪兒?不過我首先聲明,你要是打算去‘萬盛’那種地方,我拒絕請客。”
萬盛者,餐廳也。人均三千塊一位,坑死你沒商量。於簡一直想騙流蘇請她到萬盛吃飯。
於簡齜牙咧嘴,“方流蘇你就小氣吧你!你真當我不知道你那瑜伽館的年盈利額是多少啊?裝什麼小氣巴啦的?”
林安看著她們討論,插嘴:“那就去萬盛吧,我請客。”
流蘇心中淡淡,不動聲色地笑,卻言不由衷:“哎呀,說好我請客的,怎好讓你破費。”有人願意出錢請客自然是值得高興,可是該說的話還是得說,雖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到底還是要把麵子做足了。
林安邊彬彬有禮地為她們打開車門,邊微笑,“天大地大生日最大,自然要一切為壽星讓路。”
話既然這樣說,流蘇立刻不再跟他客氣。倒不是小氣不小氣的問題,隻是覺得沒有必要在誰請客這個問題上跟一個男人爭。因為,有的時候請客這種事情,男人往往要比女人來得敏感得多。
在萬盛,等待侍應上菜的空當,林安對於簡說:“於簡,你好像還沒介紹你的這位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