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早安,青梅竹馬(1 / 3)

米黃色防盜門的原木色門框間,背靠著一個瘦高身影,腳頂門框另一個角落,略有些發呆地看著門邊鞋櫃上的手機。與之相比,一瓶1.5L美汁源果粒橙汁、一大袋漫畫以及放在上麵的一個圓形鐵罐曲奇餅更為顯眼。

樓梯間傳來的一陣輕微腳步聲仿佛魔法一般令他從神遊狀態中瞬間清醒過來,如待命士兵一般湊近門上貓眼注視著門外的動靜。

普通飲料塑料瓶蓋般大小的凸透鏡外出現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色套裝的卷發中年婦女,在門前轉了個身,步上了三樓。

“……應該開機了吧?”範棋白了一眼天花板,自言自語地定在原地伸長手臂摸索到手機,第N次撥打同一個號碼。2秒鍾後,移動係統設定的女聲機械地再次宣告他心中所剩無幾的希望又減少了一分。

“……”,合上手機後,隨意瞟向門上的貓眼,他發現玻璃上蒙著一層灰。他轉身走向客廳抽了兩張餐巾紙,打開家門朝門外的貓眼嗬了一口氣,仔細擦拭後又回到屋內擦另一麵。

滿意地打量著光亮如新的貓眼,他滑擦拇指和中指打了個響指,又開始張望屋內尋找消遣,直到目光停留在腳邊的兩個啞鈴上。

當手表指示到晚上十一點的時候,他終於放棄守候,走進自己的臥房。雙手枕頭倒睡在床上,左手脫下眼鏡隨手扔在一旁,茫然地盯看著朦朧的天花板。

沒多久,一聲開門聲後緊接著傳來了範父薄怒的聲音:“範棋,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怎麼了?這麼大聲說兒子。”尾隨進入家門的範母趕忙袒護著兒子。

“你自己看看?”

“看什麼……”,看見門邊地麵上的空飲料瓶、空曲奇餅鐵罐以及左一個右一個的啞鈴,範母沉默著和丈夫對視了一眼……

昏暗房中的唯一光源——電腦彩顯散發的柔和光線照亮著它麵前的一個身影,輕柔地描繪著近視眼睛後的儒雅五官。

範棋若有所思地用修長的食、中兩指支撐著顴骨,目光遊離在正在播放的第四季第一集《越獄》的彩顯上……

桂平西山,某飯店客房內。

半新桌子上的半舊電視成為了昏暗客房中唯一的光源,湖南台永遠都是201聚會時製造喧鬧氣氛的必選頻道。

“好像這裏的空氣也不見得會比南寧的好多少啊?”電視正對的大床上慵懶地躺著三個女孩,躺在中間的鄧羚看了一眼右邊窗外的漆黑夜色,隨口說。

鄒研檸也扭頭看向了窗外,打了個哈欠,“明天上到山上應該才會感覺得出來吧。”

“現在還真有點以前夜深時在201的感覺了,”將視線收回到房內,鄧羚語氣中充滿著濃厚的懷舊意味:“很安靜。”

“還記得我們住進201的第一晚嗎?那時候整棟公寓式宿舍樓都沒什麼人住,201還是在最邊上,不知道多靜。”英爾看了一眼與她一人之隔的鄒研檸,“那天晚上你和蟲居然講了幾乎一個晚上的鬼故事。”

“今晚要不要講?”鄧羚盯著電視屏幕上那逐漸向淩晨一點跳動的數字時間。

“不要。這裏地靈人傑。”鄒研檸壓低嗓音嚴肅地製止,依舊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視屏幕。

“喔,那睡吧。明天早上遊了西山後還要趕下午的快巴回去。”

電視音量被鄒研檸逐漸調低。

借著電視的光線,鄧羚注視著自己舉手比劃鳥、狗等形象所留在牆上的影子,第一次對湖南台的娛樂節目不感興趣。“兩個人,是不是認識的時間越長越好?”她突然冷不丁地輕聲地問了一句。

“有些東西不是用時間可以衡量的。”

“比如?”

“比如,不是初戀對象都是忘不掉的,也不是新人比舊人更能常駐心頭。”

“有首歌不是叫《舊愛還是最美》嗎?”

“對啊,你和範棋還不是青梅竹馬了十幾年,關係還不是這麼僵?”

“……很僵嗎?”鄧羚盯著夜色中的天花板,等待著好友的答話。得到的卻是沉默。

“……”,左右看了看身旁輕輕發出鼾聲的好友,她輕輕搖了搖頭,“還說聊通宵,居然比我還先睡著!”

金黃色的陽光透過蔥鬱的樹冠在林間小路上留下了斑駁的影子,仿佛從時間沙漏滑落下的,被支離破碎的往事記憶。三個女孩在靜謐林間、山石路上時走時停、歡快地留著影。

跳上一塊石頭舒展雙臂深呼吸了一口空氣,英爾伸了個懶腰,“西山的空氣果然清新,和城市裏的就是不同。”

“短途旅行選這裏是沒錯的啦,可以呼吸新鮮空氣,又可以燒香拜佛吃吃齋菜。”鄒研檸回味著之前在西山公園內山腳小店吃的齋飯,“我們晚點打包點齋菜回去,怎麼樣?”

“你不用吧?”英爾笑出了聲,“不過那道羅漢煲真的很不錯!”

按下快門垂落黑色相機後,露出了鄧羚隱含憂色的臉龐。她扶了扶眼鏡,定睛疑惑地看向了英爾身後不遠處,尋找著之前出現在相機鏡頭中的兩株樹。

看見她的奇怪神情,英爾扭頭順著她的目光發現不遠處一株由根部分支而生長成為兩株的樹,“那兩棵樹長得蠻怪的!”

“連根香樟,又名連理樟,直徑50!60厘米左右,樹距2米,連根距25厘米,樹高28米多,樹齡108年……”,鄒研檸念著樹旁的長方形碑文,仰頭看向樹冠處。

“連理樟?好兆頭哎!西山果然靈驗!”在連理樟之間選了一個位置後,英爾朝仍在仰頭看向樹冠的鄒研檸招招手,“檸檸,快點過來啊!連理樟哎!說不定回到南寧就走桃花運啦!”

“想嫁想瘋了,這個女人!”鄒研檸笑罵著走到對方身邊,一起朝鄧羚手中的相機鏡頭擺了個Pose。

兩人換了幾個Pose,拍足照片後,英爾上前伸手就想接過相機,“羊,換你啦,我來幫你拍!”

鄧羚卻意興闌珊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喜歡照相。繼續往前走吧。”說著,她轉身拾級而上那通往山上蔥鬱林間的石板階梯。

依舊坐在大巴車窗邊位置上的鄧羚,任憑桂平獨特秀麗的路邊石景由窗邊溜過,目光卻依舊鎖定了手中數碼相機顯示屏裏的一張照片:一個由三塊略呈三角形的石頭所搭建成的門洞,渾然天成,看不出半點人工痕跡。

“我在網上看過帖子,說那是三生石。”身旁的鄒研檸瞥了一眼,繼續在腿上裝滿零食的塑料袋裏翻找著自己想吃的零食。

“三生石?”坐在過道另一側,同排座位的英爾頓時來了精神。

“我隻記得這三塊石頭代表了前世、今生和來世。那帖子還說什麼如果有情侶攜手一起觸碰三生石,他們今世一定能成為夫妻;如果是一位有情人觸碰,那他就能回憶起前世、今生、來世的種種遭遇。”鄒研檸有些惋惜地又說:“不是看見這張照片我都差點忘記有這回事了。可惜了,沒得摸!”

英爾挑了一袋薯片,邊撕開包裝封口邊問:“很神奇的樣子。那你摸了沒?羊。”

“沒有,我隻是覺得那幾塊石頭很奇怪。”鄧羚一時間說不清楚自己語氣中的不確定是遺憾自己沒有提前知道而沒有觸摸,還是如果在觸摸後根本就回憶不起任何事情。

在凝視那張照片許久後,她掏出手機,又一次默念了幾遍那條短信後緩緩將拇指移動到選項鍵上,輕輕地按下了“刪除”及“確定”。

手裏依舊提著那個鑲嵌著金黃色亞克立水鑽的咖啡色單肩挎包,鄧羚步履略顯疲憊地步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目不斜視地緊盯著坐落在通往三樓樓梯口旁的自家褐色防盜門。

跨入家中的瞬間,她下意識地頓在原地猶豫了幾秒鍾,抿了抿櫻唇後,徑直走進家中隨手關上了門。

雙手插在牛仔褲後褲袋裏緩步走上樓梯,凝望對門一會後,範棋這才轉身掏出鑰匙打開家門。